手机小说 > 言情小说 > 薇亦刚止 > 52小石子

风似乎是越来越急促了,吹得衣袖、裙角哗啦啦作响。

余茵看着四周围着的内侍,转向对面的温絮,冷了语气道:“这可是在大相国寺,我们是官眷,郡主想要做什么?”

惠淑郡主不屑地笑了笑:“官眷?算什么东西!我可是皇亲国戚,就在这里惩罚你们又怎么了?谁敢来管我,今日就让你们知道得罪了我是什么下场!”

“郡主且慢,我们的确是不如郡主尊贵,可若是您此番行径,对您的名声也是不好的罢。”

又是那个长得出众的女孩儿说的话,惠淑郡主眼睛眯起,在阮渺薇脸上梭巡了一圈,心里泛起嫉妒来。

“名声?那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么?我做了也就做了,一向自由自在。”温絮懒懒地看向指甲,吩咐道:“其他人给我跪下磕三个头,就放过了,但是……”

温絮眼神一下子尖利起来,带着猫眼石戒子的手指朝着阮渺薇一指:“你不行,我要在你脸上划上几刀才放你走!”

毁女子的相貌,无异于毁了这个人的一生,居然开口就是这样要求,简直过分。

余茵、阮渺葶,甚至是懦弱的阮芸都愤懑异常,团团地将阮渺薇护在了中间。

惠淑郡主已经懒得看她们了,对着内侍们一招手:“你们快点的吧,将里面的那个给我拖出来先。”

阮渺薇的心已经慢慢沉下去了,面前的困局该如何的解呢?自己没有会武的人,也突围逃走不了,形同绝境,自己却只能被动承受着,毫无反手之力,眼睁睁地看着内侍来拉自己的手……

正在心生满心绝望之际,只听得来抓自己的内侍一声惨叫,捂着手臂推开,其余围着的也人也惨叫着纷纷倒地。

这一番情况来得突然,阮渺薇眼睛亮了些,这是有人来救自己了?

惠淑郡主眼看着自己的人都倒地不起,心里也惊惧起来,拉了个丫鬟挡在身前,向着四周惶然张望,却并没有看到人影。

“是谁?有本事出来,居然敢打我的人……”话还未完,突然脚底下传来一声闷响,温絮吓的连忙跳起,再看自己原来站的地方,有个深深打入泥地的石子。

这样的力道,要是打到自己腿上,那后果,想的温絮都觉得疼,也不敢叫嚣了。

但看着对面立着完好的阮渺薇一众人,却也不想就这么罢休,如此就被吓得逃走,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惠淑郡主心里稳了稳,还想说点什么,刚张口,又听得一记破空声传来,吓得尖叫一声跳着脚躲开了,果然又是一颗石子儿。

这下再也不敢了,忙带着人逃得飞快,连句狠话都来不及撂下。

一行人浩浩荡荡、满是气势地走来,却是抱臂瘸腿地逃走。

阮渺薇在周围看了一圈,同样没发现有人,虽然不知道是谁帮了自己,但她还是屈身福了礼:“多谢相助,小女子甚为感激。”

身周只余呼啸的风声,却是没有其他的声响了,阮渺薇觉得“他”应当是不好露面,转身对着其余三个女孩说:“我们也快些回去吧,还待在着只有多生是非,这次有人帮忙也算是庆幸了。”

一众人都心有余悸,也没有心思游玩了,相扶着一路回了住处。

元怿藏身在一棵茂密的树上,擎着树枝,看着那道掩在众人之间的,婉约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又想起自己刚赶来时看到的情景,眼里透着冰冷。

惠淑郡主是么?已经被端了的赵氏,还是不够她警醒的,居然敢做出这种事,简直是不知所谓,若不是她还是温家人,今天就不只是赶她走了……

这件事情,元仑觉得自己是有大功的,及时发现阮五小姐的情况,又及时告知了主子,因此很是想邀功一番。

“主子,属下可是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告知您了,您看……”

元怿转过脸来,觑了他一眼,那脸色绝对说不上好,元仑一哆嗦连忙换了话头:“你看今天天气真好,哈哈。”

“若是你再快些,也不至于就到了那些内侍来抓阮五的时候了,一早打发了才是真的第一时间。”元怿不敢想,若是自己在来晚一步,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形。

元仑苦着脸:“知道了,属下有错。”

“行了,突然出来也没跟老头打招呼,现在回去罢。”

……

大相国寺一处后山中,隐蔽地建了间禅房,要是不知道且没有人带路,根本就不可能发现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此刻禅房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和尚,动作行云流水地斟着茶,连倒了两盏,茶汤清亮,茶香氤氲。如果阮老夫人能看到,一定会认出,他就是大殿里添香油的师父。

如果有人问起方外大师,他对着香客从来都是一样的语音语调,不紧不慢:“师叔喜爱远游,此刻也不知是在何处赏山水,并未回寺里。”

端着新斟好的茶进了另一间房,手脚轻快,稳稳地放在了案上,边道:“师叔,茶已经倒好了。”

榻上蒲团打坐的和尚,慢慢睁开了眼,转起佛珠来,淡淡道:“元公子还没回来吗?”

话刚落地,院子外传来声音:“已经回来了,刚有点私事。”

元怿身形翩然,迈着长腿,几步就由外进了房里,见了摆好的茶,笑道:“让大师久等了。”

“无妨,觉慧也是刚端上的,元公子且尝尝罢。”

元怿坐到了方外大师的对面,形态恣意,一点不受拘束的模样,端起茶盏低抿了一口。

入口清香,入喉更是余味缭绕,晓是他喝惯了许多好茶,嘴已经养得刁了,还是让他眼前一亮。

“大师这杯茶倒很是别开生面,有些像华顶云雾,却又比它高明许多,不知这是什么茶?”

方外大师手上的佛珠没有停:“这就是华顶云雾。”

元怿有些惊讶:“我不是第一次喝这种茶,以往并没有这样的滋味。”

“茶一样,沏茶的人却是不一样的,滋味自然不同,不过元公子也是极少能尝得出它像华顶云雾的人。”

这是在夸奖自己么,元怿眉头一动,并不接他的话:“依着方外大师的盛名,应当知道我今日为何而来吧。”

“大略是能猜到的。”

眼前的方外大师容颜尚算年轻,三十来岁的模样,元怿暗道一句老妖精。

按方外出名的时间来算,如今少说也有八十来岁了,且看那个胡须花白的觉慧叫他师叔,就能看出来年岁不小,偏外表上,竟是这样儒雅的壮年模样。

这样的驻颜有术,只要一露面,就算是没什么本事,也够唬得外人相信他的神通了,怪不得声名远播。

元怿面上一哂:“大师猜到了就好,我师父来云京得消息是你透露出去的吧,害得他被埋伏。”

方外平静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老衲这么些年来都在这个院子里,非老衲传出去的。”

“什么意思,这是打算不认?师父不追究你,但我却要个说法,你轻飘飘一句话,就差点害了他,若是温知礼派的人厉害些的,他可就直接没命了!”元怿想起这些,就带了愠怒。

方外见了他这样模样,嘴角弯了个小小的弧度,鲜少地笑了,知寒有个好徒弟。

“确实非老衲传出去的,是觉慧睡觉时说梦话漏了嘴。”毫不留情地就把师侄给丢了出来。

觉慧连忙双手合十,躬身称罪过。

元怿面色还是不好看,但见着个皱纹遍布的老人家,不住地道歉,也是有些难言的滋味。皱着眉头,用手臂抵觉慧起身:“行了,我喝了你的茶,就算了。”

方外看在眼里,略有深意:“你是上次跟着你师父,才找到了这个地方吧。”

元怿自认隐藏得好,师父被自己跟了一路都没发现,现在倒是直接被说破,虽有惊讶,仍是坦然:“当然,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在云京有你这个朋友。”

“老衲与他相识算来得有四十多年了,约八年前时,他来信说收了你在身边。”方外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似是慈爱。

这副长辈的姿态是怎么回事?元怿不适起来,好看的长眉又皱起:“比资历是不是,四十年又怎样?”

“自从出事后,知寒迫不得已去了衮州,他信里总是苦闷的,但他说你的事时……很高兴。”

元怿低头看着茶盅里的清亮茶汤,默默不语。

……

因着知道了惠淑郡主也来了寺里,这次没有得逞,再遇到肯定是还回来的,所以阮渺薇众人回来后,就没有单独出去游玩了,随在阮老夫人身后,刚从那个殿里出来,转而又进了另一个殿。

大相国寺能接待这么多人,也是有着不少的建筑,是一进又一进的大殿。各样的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几丈高的金身佛像也有好几座。

半天的磕头烧香下来,只觉得头昏脑胀,路痴些的怕是要困在里面,绕都绕出不来。

阮氏四姐妹分两间房,也跟坐马车时一样,阮渺薇和葶姐儿一起,阮蓉和阮芸一起,房间相邻。

因为差不多一整天的都在转悠,都累得很,晚上的烛火倒都熄得早。

阮渺薇虽然爱睡,但有个认床的毛病。

她在黑暗里已经清醒很久了,但为了不吵醒其他人,还是闭着眼假寐,不闹出其他声响。

夜深人静,阮渺葶的丫鬟赤香,都已经轻轻打起鼾了,斋房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阮渺薇没有特意去听打更声,所以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时了,只是觉得很晚了,她强迫着自己睡着。

正在深思迷惘,快要入睡之际,窗边突然就响起来一道细碎的声音,让阮渺薇睁开了眼。

仔细辨别,应当是走路的声响,恰好经过自己的窗前。

斋房一向是管理严谨的,不然也不会又这么多官眷会在这里过夜,但此时经过的人,“他”又是谁呢?

这么晚了,必是不寻常的情况。

阮渺薇利落的起身,经过子衿身边时,想了想还是没把她叫醒,摸索着穿好衣服,又拿了火折子和蜡烛,独自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