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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剑阁黑山

静溪摸了摸小婴儿的脸,粉嫩粉嫩的,滑而不腻的玉质手感让她有点爱不释手。

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她是最温柔的,虽然没有过孩子,到这并不影响她骨子里的母爱。

不远处传来些许异动,她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恢复了平日里那份冷漠。

“谁?”

“不要动手,呼…呼…呼,自己人!”

一个年岁不大约莫十六七岁样子的年轻人从藏身的石头后走了出来,他一身剑阁弟子的打扮。

卖相倒是不错,令人惊讶的是这人年纪轻轻,竟然是个光头?

“和尚?”

“不,呼呼呼……不是和尚,是本门弟子”小光头气喘吁吁地说。

这小光头似乎是从大队人马中跑过来的,他气喘吁吁的,一副虚脱了的样子,一看就是平日里不努力修行的缘故,身体这么差,现在还在喘。

“本门弟子?我怎么不记得本门弟子有光头?“

“弟子辛勤练功,每日都要比其他弟子多花一倍的时间修行,劳神损思,忧劳成疾,这才少年就成了这副模样”

听其言,识其人,静溪一听这满口花花,就知道这人没个正形,什么勤奋,肯定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客气。

“我只听过因为劳累而少年白头,没听过还能光头的,还有,你说清楚谁和你是自己人?目无尊长,敢对本长老出言不逊,想来是没有进过执法堂的森狱吧“

静溪补充:”执法堂你不陌生吧,我和那里的人有交情,他那里专治秃头,我可以推荐你去做客,到时候可以让你体会一下执法堂的特产,十大十小什么的,保证药到病除”

黑山一听就懵了,急忙道歉,要是去了所谓的执法堂,那么自己不就暴露了吗?这怎么行?

“冤枉啊,弟子冤枉!”

静溪剑主觉得这小弟子说话有趣,有心逗弄他,故作古板道:“哦?本剑主冤枉你了吗?”

“不不不,弟子怎么敢抱怨静溪剑主的不是?这剑阁上上下下谁人不知静溪剑主的美名?……“

黑山给静溪剑主戴了不知道多少顶高帽子,最静溪虽然知道这只是客套话,可是女人嘛,谁不喜欢这些赞美?

“行了,不要说了,说你自己吧”

心情美了,一切都美,静溪话里也没有冰冷的感觉了。

听得静溪剑主的话里少了戒备,光头弟子心中冷笑,蠢女人,还不是被你黑山大爷骗了?

心里鄙夷,嘴上却是恭恭敬敬,没有半分不敬,戏还是要演足的。

”弟子本是金樽阁主门下,来此只是为了传话,先前冲撞了剑主,自然是弟子的不是,只是为了尽早将金樽阁主的心意传达给剑主,这才心急乱说一气,都是弟子的不对“

“本剑主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这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直接言归正传吧”

”是!静溪剑主,金樽阁主他老人家说,三绝山上风大,寒气较高,您如果要逗留许久,恐怕身上衣衫单薄,特意嘱托我小心风寒”

“加衣?”静溪愕然不语。

嘱托自己加衣,而且特地命人送来,这也太体贴了吧,这可不是大师兄的风格,有点奇怪呢!

不过金师兄这个人虽然木讷,心思还不是很笨,静溪伸伸手道:“衣服呢?”

黑山:“?!”

加衣自然不可能是金樽吩咐的,小光头也不是剑阁的弟子,这一切不过是随口而出的一个小谎罢了。

不过静溪剑主并没有多想,她只是觉得这人是二师兄的弟子,不然也不会不报姓名了。

莫非知道我想救下这妖女了,可是却恬不下脸帮我,对,一定是这样!

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静溪对于这光头弟子的种种可疑之处也就有了解。

他是二师兄云天的弟子,可是被嘱托万万不能暴露身份,这才谎称是大师兄的弟子,是了,就是这样了。

既然如此,静溪心里想,云师兄一定在附近躲藏,此刻正悄悄的看自己吧,没准就躲在刚才那小光头出来的地方!

静溪板着脸训诫,表面是训斥小光头弟子,实则是训诫背地里的云天,她在指桑骂槐。

“慌慌忙忙的,成何体统?这么大的人了,有时候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做事糊涂,真是愚蠢到家了“

黑山一脸懵逼,怎么刚才还和声和气的,突然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自己发火了呢?

而且自己目前的样貌不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模样吗,难道是她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黑山心里一沉,马上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打算鱼死网破,他的真实实力并不比静溪差多少,胜负五五开,既然如此,那么他就不做好翻脸的准备了了。

“你已经知道了?”黑山阴阴地问。

”我早就猜到了,你还和我装,不自量力!“

对方自信满满的样子,让黑山坐实了不好的预感,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天衣无缝的伪装会被识破?

”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跟你师傅说我知道了,我要下山一趟,你去告诉……你去告诉二师兄吧”

静溪剑主没有注意对方的语气突然凌厉了几分,她也没有联想对方不是剑阁的弟子,她还不知道对方已经准备鱼死网破了。

这光头满嘴花花,说是大师兄门下,可是静溪老觉得不是,她估计是云天那厮派这小子来的,于是就点破了,省的他绕弯弯。

“???”

黑山也是心思通透之辈,自然明白了这个乌龙,原来是自己多虑了,她根本没有识破自己的伪装。

立马反应过来,摆出了痛改前非,洗心革面的悔悟状:“是是是!弟子知错!”

这小光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住地道“弟子知错了,不该慌慌张张,更不该在剑主面前慌慌张张“

这一次轮到静溪疑惑了,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充愣,自己只不过指桑骂槐,她骂的是光头的师尊,又不是他光头?

静溪觉得这人愚不可及,难道他没上过学堂,不认识成语?

何况自己话里不是有年龄的提示吗,他本来就是个孩子,怎么会把自己和像个孩子联想到一起?

静溪剑主哪里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正好说对了实情?

她也不知道刚才的凶险,如果黑山真的偷袭,那么自己就免不了受伤,毕竟双方实力差不多。

她继续循循善诱,如果是平时她觉得没有心思和男弟子说这么多废话,可是她今天也不知怎么的,脾气也好了不少,竟然没有一巴掌拍死这个笨家伙。

“哦?那么你应该向谁报告?”

黑山拍拍胸口担保道:”自然知道!弟子这就回去回禀金樽阁主大人”

“想好了再说”静溪冷脸。

“弟子这就赶过去,一字不落的转告金樽师尊”

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杇!静溪忍无可忍,直接翻脸不认人,一只手就拍碎了一旁的另一块青石,以儆效尤!

小弟子颤颤巍巍的目光让她很满意,不过还不够!她又捡起了其中一块比较大的碎石,估计枣子大小,搓成了粉末,在手指缝里缓缓落下。

“弟子知错,不该骗您“

黑山灵机一动,或许是自己弄错了,闹了个乌龙,他已经知晓了问题的所在,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把话编下去,诱使静溪说出问题的关键。

”静溪剑主恕罪,弟子承认说谎了,我其实是云天长老门下的人”

静溪以为云天在某处看着,指桑骂槐道:“云天那种人,怎么配当我的二师兄?”

黑山:“?”

黑山心里一呼三叹了。

怎么?万剑阁的云天不是她二师兄?那么谁是?

黑山心里也后悔,因为临走前功课没做足,因此对剑阁的主要认识很肤浅,都是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要不然事情也不用这么一波三折。

临行前二殿主给他介绍了万剑阁的格局,他也有所深入了解了一番:比如剑阁的神秘阁主竟然不是这里的金樽,而是一个叫雪剑尊的尊者,那可是跟魔尊大人和殿主一样通天的存在啊!

不过这神秘的万剑阁阁主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简言之就是个甩手掌柜,一年到头也不回宗门,年末五大仙门举办大会也经常缺席,着实低调神秘。

雪剑尊之下只有三个人比较出名,万剑阁说得上话的人名叫金樽,不过他只是个代理阁主,同时也是雪剑尊的得意门生。

除了金樽,二殿主还让他小心另外两人,一个是执法堂堂主云天,另一个是玉女峰峰主静溪,他二人都是天心大圆满的大宗师,是自己的劲敌,要多加小心。

“运气真她妈的背,怎么遇到了这个母夜叉?”

黑山心里诅咒,谁说不巧?黑山最不想见到的三个人之一此刻正和自己话短长呢,只是这话题自己不清楚啊。

“我一直仰慕师傅他老人家,想成为他老人家的弟子,即使是记名的也心甘情愿,不过我天资平常,难入他老人家法眼,可我又非常想做他的弟子,无奈之下只有在嘴上占一下他老人家的便宜,称呼他老人家为师尊了”

“如此说来,你很钦佩他老人家了,而且倾佩择师到非他老人家不可?”

我说他老人家是因为我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谁,你知道他老人家是谁,为何不直接说出他的名字,也好了了我一桩心事。

黑山腹诽。

腹诽之余还不忘做足了表面功夫,和声细语,低三下四地点头应道:“是,静溪剑主所言正是我的心声”

“那么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成为他的真正弟子吧”

“不敢不敢,弟子何德何能能成为他老人家的弟子?能嘴上叫一叫我就心满意足了”

黑山自然不可能给一个云天当徒弟,他本身修为就不比云天弱,但此刻不能暴露身份。

戏还是要演下去的,黑山心中一些叹息。

“没出息的家伙,你不愿意是不是因为你原本就在骗我,你压根就不想成为云天的弟子?”

黑山着实受不了了,那么云天到底是不是她二师兄?

静溪觉得这小光头志向太小了,她这个年纪想成为有名的女侠,行侠仗义。

而这个小光头正值青春年少,就不思进取了,自己有必要打磨他一番。

“弟子不是没出息,是有自知之明,我只是担心他老人家看不上我这小身板”

“无妨,我说的话他准听!我说你是你就是,听见了没,小光头!从今天起你就去他那里,告诉他这是我说的,看他还反抗?”

“是”

黑山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静溪嘴角一笑,美眸中闪烁奇光异彩,她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而暗中偷乐,她心里道,二师兄,我也要让你头痛一番了。

看着这个光头的窘况就知道他只是个外门弟子,不然怎么对本门派都知之甚少,连自己的二师兄是云天,大师兄才是金樽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身上这一身皮,身上还有专门的弟子佩剑,她都以为这是魔教细作了。

真是的,魔教细作又不是大白菜,想见就见?

“一定是我多虑了,刚发生了那种事,弄得我都疑神疑鬼了,竟然怀疑一个打杂的小秃头”

众所周知外门弟子都要在门内打杂个三年五载才能转正,而且还要看天赋,看这小子的呆相,不待个十年八载也说不过去。

“还不离去?”

“这?……哦!谨遵教诲,弟子告辞”

黑山如蒙大赦,逃出了山顶,飞速下山,山下有接应他的人马。

不懂事的弟子走后,静溪又看了一眼怀中,她还没有醒,口水从嘴角流出。

“你不哭也没用,我是不会收养你的,我会把你交给山下的农户,希望你能平平淡淡才是真好”

静溪不知怎的眼睛突然有些湿,他想起了那个金师兄带来的孤儿,他,当初也是一个很漂亮正直的孩子吧。

“爱上了错误的人,注定要伤心,可是不爱呢?不爱就一定会幸福吗?”

静溪解下了头顶的玉簪,散开了及腰的长发,明明只有四十多岁的她发丝却已经有了些许斑白。

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片青山上的点点白雪,她苦笑:“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她将碧玉做的玉凤发簪别在了襁褓里的褶皱里,轻轻一跳就从四五米高的铸剑石上跳了下来,甚至没有压弯地上的香草。

静溪不知道自己走后约莫半刻钟,铸剑石靠近山谷的一侧传来了说话声。

寻声而去,赫然发现魏风尘在和一个白衣老人谈话,那白衣老人背对着魏风尘,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的斜阳,已经是傍晚了,红日微沉,星光乍现。

他转过身来,赫然就是已经走掉的金阁主大人。

在静溪走后,不知怎的,金樽又折返了,不过当他看到师妹和公输宗主相争后拿回了留仙剑,抱住了金橙那不知男女的孩子,就没有露面。

金樽突然问道:“你觉得我有没有做错?”

魏风尘道:“师尊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剑阁,为了门派的声誉和未来,当然没有错”

金樽再次问道:“那你觉得金橙,他有没有做错?“

”大胆说吧,我想听听你的心里话,无论你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魏风尘支支吾吾,终于鼓足勇气说了这么一句话:“金橙他好像…也没有……错吧”

“也没有错,和我一样,可是……”金樽低头沉思,如同因疲倦而入睡了,在铸剑石上一动不动。

可是─如果两个人都没有做错,那么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生死离别的地步呢?

不管金橙有没有勾结魔教,金橙包庇魔女是真,自己身为万剑阁代阁主,为门派清理门户也是真。

如果没有遇见过金橙这孩子,或许自己就不会如此纠结了,他没有想到,如果没有遇见魔尊的女儿,金橙在那救人与否的决定中也是如此纠结,两个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金樽顾全大局,抛却了私情,金橙顾全了小局,固守着心中的正义天平。

”总有人错了吧,我,还是他?风尘,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如果我们两个看似都没有错的人中,注定要有一个来承担骂名,你觉得会是谁?”

一面是尊敬的师尊,另一面是兄长般的师兄,他二人都与自己关系密切,都是魏风尘心里敬佩的人,为什么非要判出个对与错,好与坏?

“是师兄错了”魏风尘如是道。

“真的?”金樽不自信。

“真的……”魏随风这般说。

“那就好,那就好……”金樽如释重负。

山脚下升起了炊烟,那些山下的农夫和樵夫正常生火烧饭,人间烟火气息却吹不到这千丈高山。

“白云升于原兮,袅袅上参天,巍巍高山兮,孤且寒,心有正道兮,直且坚,伤悲不可知,情深深兮人不寿,欲把深情换无情,平添美梦一场,酒醒,奈何人有情?”

“师尊,你说的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好好学习,别的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

“哦”

阁主突然脸色肃穆,望向对面的羽山,他的视线仿佛穿过了绝天谷的迷离白雾,看到了对面那个身影,那似乎是个攀岩的猿猴,又似乎是个人,是他吗?

绝天涧中一声凄迷的猿声,让迷雾更忧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