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言情小说 > 潜力夫君要娇养 > 第二十二卷 故人相逢

第二十二卷 故人相逢

在距洛邑王宫千里之远的临淄,有人喊三公主!

明月肩膀一动,回眸却见一位黑袍少年,迎天光而立。

“忽哥哥!”清澈的眼睛映照那少年指间一枚羊脂青玉扳指,好似远山绿屏,灼灼泛着光华。

“我还当自己眼花了,竟然真的是你。”凛冽的五官衬着一双狭长的双眼,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印刻眉间。

“刚才……是你一直跟着我?”

“不然呢?”

“还以为王兄差人来绑我!”

“你以为大王没在找你?”姬忽说着,从怀中抽出一条白帛,“连我公父都收到了天子的私令,说若是寻到你,即刻送回洛邑,难道齐候会不知道?”

“齐候怕是正忙着北戎战事,怎会理睬这等小事,况且,我隐于市井,不自报身份,又有谁知道我是天子家的女公子呢?”

“玩性也该收一收了,总归要回去的,一介女子在这生疏之地,长住下去毕竟多有不妥!”

“多住一天算一天,回去那个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

姬忽见她眸间倏然转黯,手指搓着腰带一端,那欲出口的嗔责之辞又吞了回去,“不管他人如何,大王还是念着你们兄妹之情的,何时苛待过你!”

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又道:“怎么如此落魄模样,你现在住在何处?”

“我暂在一处民宅借宿,那家婆婆对我很好的!”若是得知有管夷吾的存在,应该不用等到洛邑来人,忽哥哥第一个便会抓她回去。

“庶民家中毕竟条件简陋,不如——”

“哥哥不必忧心,我何时娇气过?平民家中我也住的习惯,况且,很快我就可自食其力,可别先忙着接济我!”

姬忽笑了笑,刚才一路跟着,见她在几间药铺进进出出,他了然了她所谓的自食其力,从前在王宫,想做医人是天方夜谭般的事情,如今飞鸟出笼,也许该放纵她扶摇云天。

“好,我不勉强,我先送你回去,正好认认路,也方便再来找你。”他说着,已引着明月走出了巷子。

两人上了马车,直叹光阴流水,竟不相信转眼间,距离世子忽在洛邑作质子已过去两年。

大周以分封治天下,外封诸侯为屏障,世守其国,内设卿士执政治国,世袭采邑,另有三公、三事官、四方和卿士寮,负责政务和地方事务。

周平王时,郑国护国有功,郑伯寤生位列上卿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王忧心其大权独揽,于是私下将上卿之权一分为二,虢公忌父为右卿,郑寤生为左卿,周郑自此生出嫌隙,平王为了取信郑伯,将王子姬狐送至郑国,郑伯亦送出了世子姬忽,这开天辟地滑天下之大稽的互质,一直持续了数年。

十岁那年,她患上心疾,宫里的医人皆束手无策,后来兄长悄悄自宫外带了位民间先生,每日装作侍从模样,在这间无人问津的偏殿为她施针开方,循循医治。

那时她刚失去娘亲,仿佛世间一切于她已毫无留恋,几次拔掉胸口的银针,几次绝食断药,直到那位已过不惑之年的白仙人告诉她,这世上,有些人死,是为了给自己珍惜之人换一条生路,而活着的人,要更努力地活下去,才能不辜负那些已逝去的灵魂,你阿娘是前一种人,而你,没有选择,只能是后一种人。

几天后,主母那里送来的清粥和叶菜再也没有被谁打翻过,小小的少女洗干了泪痕,重新梳好两只总角,待那先生再来之时,她眸中已有了十二分的坚定,“先生,请将我医好,医好后,我要向您一样,研习医术,治病救人。”

白仙人摇摇头:“公主说笑了,在下不惑已经过半,尚未听说哪家女儿不从姆师学习女事,要从我习医的。”

“阿娘说我自小就调皮,是娘胎带的,做弹弓打灰鸟偷饼子爬宫墙,不是女子做的我也都做了,我与众女公子不同已经惯了,再不同一次倒也无妨!”她嘴角微微扬起,清粥留下的水渍风干在那儿,随着她这一扬裂开细小的白色碎痕。

白仙人径自打药箱中取出一包兽皮打开,一排银亮的细针呈现出来,他垂下头,一一仔细挑选着:“这条路可并不好走,你一介女子,会被人诸多诟病,将来若连基本缝绣类的女事都不会,到了夫家,更是会遭夫君婆母及其他妾室挤兑,你可真的想好了?”

“谁说是易事了?我听闻炎帝神农氏,曾为了为族人治病,特尝遍百草,最终才有了《神农本草经》,阿娘生我时难产,听说当时有位稳婆懂得针灸之术,曾为我阿娘施针缓了她三分疼痛,这才使阿娘留有体力生下我,阿娘直到死前还一直念着她的好,说她救了我母女,所以也不见得女子懂医就一定被诟病,我自然不能像先生一样可到处行医治病,但若是有生之年可于危难之中救他人性命,也不枉阿娘生我一场。”

先生笑笑:“小小年纪,知道的还不少!”

“至于先生所说的婚嫁之事,我倒是听闻鹄雁一生只婚配一只,若一方死去,另一方则不食不眠,一意殉情,飞禽尚能如此,天下男子却皆不如,若是我的夫君不能接受我作为医者的种种,也做不到钟于我一人,那不嫁便是,何苦像我阿娘一样……”想到这,她眼眶又红了一圈。

白帆怔了怔,眼前的女子虽年稚,可几番言语下来,见解与心智却比他这个四十好几的老先生还要洞明,公子林请他来时便说过这姑娘言行不同寻常,若是个男儿身,那日后天下是谁的,还真说不准。

“躺下。”白帆手指夹起银针,“那我们便从《神农本草经》学起,知道这里一共多少味药么?”

明月摇摇头。

“药物一共三百六十五,分上药一百二十种君药,中药一百二十种臣药,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佐使之药,上药主养命以应天,无毒无害,久服不伤人,中药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下药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这三百六十五种药讲究配伍使用,七情和合,因人而异,方才可以治病救人,我这样说,你懂不懂?能记下么?”

“能记下。”明月笑笑,随即疑问到,“怎么有毒的东西也能入药?”

白帆大笑一声:“这么快就会提问题了?有毒的自然可以入药,但药量要严格控制,而且不能长期服用,比如乌头,乃还阳救逆的大热之药,生食自然有毒,若是以水煎服半个时辰以上,毒性自然消减,便可正常服用。”

“那若是有人误食了有毒的乌头怎么办?”她拧着眉,任胸口的银针一根根扎下来。

“问得好!”白帆嘴角一抿,他倒是教过几个学生,不过都是先生教导什么他们便听什么,这个女孩却很不一般,小小年纪能听得懂不说,还很擅思考,且问题句句都能问到点子上,“若真有人中了乌头之毒,最好先要催吐,然后以温水送服蜂蜜,或以防风、赤豆、蝉蜕煎药服下,可以解之。”

就这样,尽管在这失去庇佑的牢笼里笑骂由人,那稚气的少女却好似有了有一道光照抚,昼夜翻飞间,她便渐渐有了那份医者的从容。

可王宫里自有御用先生,哪里伦得到她来诊治,直到忽有一日,撞见郑国在王的那位质子。

下人们扶着马背上摔下的世子回宫,恰巧遇上明月。

“世子这是怎么了,这世子要是有个好歹,我大周要怎么与郑伯交代啊,我得一同去看看啊。”

她一边假装慌里慌张地跟着小厮一口气跑到了世子寝宫,一边喊着快去请先生来,一边又吩咐女官们去打水拿纱巾拿换洗的衣物。

自打习医,不管是谁生了大病小病,她都格外关注,奈何各家的管事宫人并不让她近身。

姬忽伤到腿脚,正半卧于床榻,他平素与这个女公子不甚往来,见她似有奸笑,不免戒备起来,难道国事生变?

思及此处,手不自觉在枕下摸了一把匕首。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手握在他踝间,他刀抵住她颈项。

一个诧异,明月莞尔一笑,轻轻推开匕首,“世子,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脚。”

“看我的脚做甚?”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没有凶器,也没发现暗器。

“你的脚受伤了呀,我给你医治。”说着,双手已在小腿处游走。

“慢……慢着……”

“哎呀,不能慢了,一会宫人们和御医就都来了!”

“这多有不妥……”

“有何不妥?世子莫要讳疾忌医……”

“公主……这不合礼法……”

按医书所载,骨断则关节形变,且疼痛难忍,肌无撑力,若是伤筋,则或会伴有红肿,针法穴位方剂皆有不同。

柔软一双手滑至踝下,小腿骨质平滑,伤应在踝骨。

“世子——”几个女官鱼贯而入,拥出了御用的先生。

“来人,送三公主——”这成何体统,管事的宫人心里嘀咕,俨然已把这位公主划入水性杨花之列。

这样一来二去,明月和姬忽便慢慢熟络起来。

“我听说,你要与陈国公主定亲了?”马车一路驶向临淄城北的丘山下。

“正在商议。”姬忽点点头。

“那你可喜欢那公主?”

“未曾谋面,谈不上喜欢。”

“那你还要娶她?”

“我是世子,婚姻大事,全听公父安排。”

“那公主也是个可怜之人。”

“不论是谁,我都会好自待她。”

姬忽沉默了一刻。

“明月。”

“嗯?”

“希望你可以真正嫁给自己喜欢之人。”似乎是把自己不能选择的事托付给了她,他淡淡一笑。

“我……”该怎么告诉他其实她正是来齐国退婚的呢。

她抬头看了看他,忽哥哥此行是为齐国打仗而来,还是让他安心出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