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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生辰吉乐

“若儿,生辰吉乐,往后顺遂。”

他那低沉的声音自口中而出,似能穿透一切,直击若琉的耳朵。

既悦耳如莺啼,又悲戚如鬼啸,二者交织,说不清其中滋味。

她只觉身体被枯藤缠身,犹如在深山老林,迷雾四起,张口不能言,却是久久而立。

生辰?

她早就没有了。

在她看见外婆倒在怀中的那一刻起,她便无依无靠。

若琉咬着牙,手指因用力成了鹰爪模样,她缓缓将琉璃佩握在手中,暗自发力,掠过眼前氤氲,她看见自己发白的五指,感受到从掌心传来的指甲的锐硬。

“若儿,可是不喜欢?”胤禟小心翼翼一问。

她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

“若儿,今日是三月初六,是吉日,‘六’正应了‘琉’,我想着你既忘了自己的生辰,那便将今日作为你的生辰,可好?”

“好。”她终于松开牙关,用哽咽的声音的回应,“三月初六,今日,是我的生辰。”

泪,亦是不争气地自眼中落地,颗颗分明,晶莹剔透,在青石板上绽放成花。

若琉缓缓抬起头,正视胤禟那张如孩子犯错的面庞,勉力扯开一个笑容。

她深吸一口气,尽力将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收回,微笑道:“爷怎知,我生于春日?”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若儿莺声婉转,怎会不是生于春日?”胤禟打趣道。

若琉低头偷笑,她明白其中之意。

诗句出自《诗经·小雅·出车》,是说春光和煦、盎然生机、黄鹂尽歌,俏女采蒿,这是在夸她声音好听。

“谁说我生于春日了?明明是夏日。”若琉忽然抬起头,俏皮一笑,说完,便轻快转身出了承意轩。

胤禟释然一笑,望着那早已没了若琉身影的门口,无奈摇了摇头。

若榴花,生于夏日,长于夏日,绽于夏日,谢于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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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中刚入春不久,怡人的清风似卷着和煦暖阳,穿过花草鸟木,伴着浅香莺啼,只觉醉人微醺。

然而,这般柔和适宜的日光下,有人扎着马步,额上是密密麻麻的的汗珠。

明明是初晨,她却有一种夏天烈日高悬的错觉。

若琉并不想早起,奈何寅时刚过,卯时初始,便被沐儿硬生生叫起,说是爷要好好锻炼她的身体。

故而此刻,暖阳当空,她蹲着马步,而身后的房间正堂,有人细细喝着茶。

“若儿,要不要歇会儿?”胤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语气轻佻,坐着说话不嫌多。

“好啊。”若琉沉沉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双手捶击着双腿,试图缓解大腿的紧绷。

“做什么?谁准你停下了?”

胤禟忽然呵斥,吓得若琉心里疑惑,却还是连忙重新摆好扎马步的姿势。

身体一瞬间的松弛,又一瞬间的紧绷,仿佛一块炙热的石头突然被冷水泼去了所有温度,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双腿开始颤抖,继而双臂微颤,最后是整个身体一同抖动。

她此刻的模样,像极了树上的啄木鸟,唯一不同的,便是没有清脆声响。

“站得可稳?”胤禟不知何时走到若琉身旁,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语气轻巧,“低一点。”

“爷,瞧这日头,该是辰时了。”若琉紧缩着眉头,好似欲将双眉连接在一处,说完,她便咬着下唇,尽力维持着身子不动。

“嗯,没什么本事,倒是看时辰却明白得很。”胤禟不自觉地眯起狭长凤眸,轻轻勾起嘴角。

她有些委屈,低声喃喃一句:“厨房的膳食该是准备好了。”

声音虽小,可他听得一清二楚:“这马步还未站稳,便想着吃饭?”

“我……这不是第一天么?再练几天,定能站稳。”

话是不错,可他听着总觉不对,突然不知如何反驳,只能佯装微怒道:“有说话的力气,不如再多扎会儿,不足半个时辰,不准吃饭。”

“我……”

可回应她的,只有簌簌清风。

胤禟早已背过身踏步而去,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却再没回过头,直至身影消失在若琉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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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若琉在宫里的生活变得十分单一乏味。

每日卯时,她都会自然醒来,收拾好一切,便站在院中扎起马步,日复一日,脚下站得愈是坚定,她站的地方,像是被打上了木桩。

之后,她便要打扫整个院落。

这是爷特地吩咐的,还不许他人同她一起。

而她,许是日子久了,便也觉得习惯了,可是做的这些,她并不觉得轻松一些,唯一明显的变化,便是她日益坚实的四肢。

两指相掐,再无柔软,只剩韧性十足。

再见时,已隔数日。

若琉在书房看着胤禟先前让她看的书,听见门口的脚步,她起身走到桌前,见到来人,她不紧不慢地躬身行礼。

“若儿见过爷。”

“嗯。”胤禟微微一愣,旋即投来赞许的目光,几日不见,她似乎变得更加规矩了些。

他单手托腮,绕了若琉一周打量了一翻,才若有所思道:“这身体,果然强壮了不少。”

大概是扎马步的缘故,身体强健,整个人都有了些变化。

“爷这番教导,若儿不敢懈怠,身子自是比以往好上许多。”

“嗯。”他淡淡应声。

空气有片刻的凝结,安静得可怕,只听见二人心脏跳动的声音,愈来愈快。

“只是……”他想打破这奇怪的尴尬,“只是,似乎变了很多。”

他蹙眉眯眼,极其认真地直言:“变黑了。”

“……”

“嗯,也高了些,但确实黑了。”胤禟再次认真地说道。

此时,房间里仿若放入了火盆,给这冰凉的空气加温,可一瞬间,不知是何人又加了干柴,气氛如烈火般炙热。

若琉黑沉沉地拉着脸,不满道:“日日太阳底下走,又壮又黑才是头。喝茶看书在屋里,只有笑看他人意。”

“嗯,不错。”胤禟点了点头,笑着连连称赞:“虽没深刻含义,但至少押韵了,浅显易懂,简单明了哇!有长进,有长进!”

若琉只觉眼前的黑云又多了一层,可无奈面前的人她打不得,不然正好可以试试这几日力气。

“好了好了,若儿莫再生气了,这虽黑了些,但我并不会放在心上,黑些便黑些。”他面上的正经掩饰不住他眸中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