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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他是臣,同是子

若琉的脸上多了几行隐形的泪痕,她蹲下身子,颤抖的双唇紧闭成向上的弧形,伸手拿起其中一枚碎片,注视许久,嘴上喃喃着,听不清说了什么。

任凭胤禟如何“若儿若儿”的唤着,她都没有一丝的反应。

石婆婆安静地站在一旁,见状便向胤禟微微颔首,无声地退下。

胤禟也蹲下身,从若琉身后将她环抱,却也不知道是怎么,只以为是自己吓着了她,声音小而柔,犹如春雨蒙蒙,细细地滑过耳边。

“若儿,我们将这碎片放下,可好?”胤禟抓着若琉那只拿着碎片的手,企图抢过。

“爷,这可是我最后一只碗。”若琉终于开口,眼里满是碗碎的心疼。

“嗯?”他上挑的眉毛摆出疑惑的形状。

“没了这碗,晚上我便没了吃饭的盛器。”若琉欲哭无泪。

“那又如何,我这茶楼中,竟还能缺你这一只碗不成?你先将这放下,若划伤了手可不好。”

“爷,方才只差两步,便可稳稳当当的将这碗从头上拿下,若不是爷吓我,也不会如……此……”

若琉往右侧一转头,双唇正好贴上胤禟的薄唇,四目相对。

顷刻间,凝固的空气似是停止了时间。

若琉不自觉加大了手指间的力气,压在碎片的边缘,一回神,倒是划伤了食指。

起初,她只感觉到手指处被锋利边缘划过,之后一丝凉意沿着手指传递到眼睛,渐渐的,这一丝的凉意里掺杂了微微的酸疼,她眼见着从指尖流出的鲜血,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若琉怔在原地。

她的手指松开了碎片,鲜血已沿着碎片的边缘渗透,在碎片之上留下鲜明的血痕。

胤禟将这染了血的碎片扔向远处,与墙相撞的那一刻,在空中泛开雪白又血红的繁星点点,犹如冬日里零星落下的红梅。

他皱着眉,很想开口,可到嘴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方绣着两三朵若榴花的帕子,立即在若琉食指尖缠绕几圈,打着一个奇怪的结。

“疼不疼?”胤禟抓着她的手指,用嘴吹了吹。

“不疼。”

此时屋外一阵秋风起,若榴树的叶子又掉落些许。

风中似听得马嘶萧萧,随即是长鞭挥起落下的声音,伴着急促的马蹄声,片刻消失在茶楼所在的街的尽头。

“那便好。”胤禟送了一口气,将若琉扶起,“剩下的,我叫人来收拾收拾。”

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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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中,养心殿内。

“皇上,承德离宫新修的堤岸不知为何坍塌了,所幸无人伤亡。”跪在地上的,正是方才从茶楼前骑马经过的侍卫。

“把太子叫来!受的教训还不够么?竟连督察的职责亦不能尽到十分。”康熙气愤地将手上的奏折合起。

他的面前,久久无人敢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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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如此不小心?”胤禟训斥道。

“我……”若琉一时语塞,方才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贴近的双唇,有着淡淡的清香,又柔又软。

她闭着眼,使劲晃了晃头。

“若儿?”

“没事,适才走了神。”

“以后可要小心些,因此伤了自己,我可是会担心的。”胤禟的声音如流水击石,清明婉扬。

若琉一愣。

这一刻,她只觉胤禟的声音娓娓动听。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底起了波澜,可那一层层的涟漪竟是稍纵即逝,在那时没了踪迹。

若琉仰起头,目光恰好与他相对:“好。”

然而,胤禟突然用手捏着她的双颊,迫使她嘟着嘴,他的嘴角咧开坏笑:“可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若琉急急回应道。

被捏着着实有些难受。

彼时,天色渐晚,夜色如墨水丝丝缕缕化开,映得半边天色都灰暗下来。

胤禟垂下眼帘,视线不舍的在若琉被捏得通红的脸上,他是不是用力大了些?

低沉舒缓的声音之中,还带点悠远的感觉,“若儿,我……该回去了。”

若琉默不作声,次次见到他,他都会在这近夜时分离开,可今日,她真想多留他一会。

毕竟她的肚子里,依旧是空荡荡一片,可不是划伤了手指,他安慰几句便好了的。

“爷,不要走。”她开口挽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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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中,养心殿内。

一进门,太子便慌忙地跪下,开口便是认错:“皇阿玛,儿臣无能,儿臣知错了,请皇阿玛恕罪。”

太子紧贴着地面,未得允许,迟迟不敢起身。

梁九功识时挥了挥手,让站在一旁的所有宫人退下,随后自己也对着康熙帝弓着身退下了。

许久,殿内犹如海底沉睡千年的陈石,只有偶尔不均匀跳动的“扑通”声,太子小心地抬起头,一眼便瞥见康熙的嗔目,又立即紧贴回地面。

他蜷缩着身子,身子似有颤动的痕迹。

“你自己瞧瞧,看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康熙将几本奏折径直扔在太子的面前,“朕将离宫的重任交给你,是想让你在众大臣面前重建威信,你可倒好,不思进取,整日饮酒,纵容属下拖期推诿。”

康熙顿了顿,气愤地喝了一口碧螺春,平日最是喜欢的茶,可如今只觉的难以下咽,他只微抿一口,暂时解了口干,继续说道。

“如今可好,你的不察,导致堤岸坍塌,所幸无人伤亡,不然你这太子位早就没了,朕一片苦心,竟被你如此枉费。”

“皇阿玛,儿臣实在无能,实不能堪当大任,儿臣……”太子泣不成声。

人人都羡慕他是太子,可他无力亦无心大位,他不想,却不能弃。

康熙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他走上前将太子扶起,俨然是慈父模样。

“为父知你处事艰辛,欲借酒浇愁,可毕竟你才是为父的嫡长子,是这大清最有资格当太子的皇子,怎可这般自暴自弃?”

“皇阿玛,四弟处事冷静谨慎,五弟才学也是我等兄弟所不及,八弟为人谦和,九弟通晓大清朝外语言,十三弟十四弟更是能文能武,而我,呵。”太子冷笑一声,“我不过是大臣眼里最无能的那一位。”

“你怎会如此想?你有着朕爱新觉罗皇族最纯正的血统,才学是不及兄弟,可你自小便勤奋刻苦,而今武功才略哪样不如别人?”

“皇阿玛……”太子含着泪光,他没想到他的努力其实都在阿玛的眼里。

他依稀记得阿玛对他的教导,虽人无完人,但既身在太子位,便要时时警醒,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

他是臣,亦是子,却永远先是臣,后是子。

他万万没想到,在阿玛的眼中,他是臣,同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