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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雷雨

听云这一夜没能睡好。

梦里来了无数妖魔鬼怪、神仙佛陀,夜里醒来,就望着窗外的月光傻笑。

原本定做狐狸窝的打算因为朱木匠的遭遇而被阿圆无限期搁置了,少女和两只狐狸睡在一起的想法也因兄妹俩最近的掉毛未能成行,听云和停雪如今还是睡在地上团好的锦被上。

第二天一大早,阿圆小郑他们都到正殿去跟着观主读经,听云就带着妹妹乖乖等在观主房门外,准备开始自己的第一节修行课。

停雪还没睡饱,靠在哥哥身边,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李夫人穿了身粗布衣裙,拿了竹篮从屋里开门出来,看到门口努力做出一脸正经模样的听云,笑道:“来吧,师父带你去学经。”

听云连忙起身跟上,心中激动得很。虽说自己这位师父昨天已说了自己是魔门修士,但听云可不在乎这个,横竖都要修成狐狸精,道门魔门又有什么打紧?

这边在脑海里幻想着自己成仙成神的帅气模样,一人两狐已然走到了前殿门口,李夫人伸手往里一指,道:“进去听经吧。”

梓蓬阿圆小郑都转头看过来,听云也愣住了。

不是说好的魔门吗?这殿里怎么看也不像是要修炼魔门的样子吧?

李观主正襟趺坐在殿内的蒲团上,冷着脸道:“听云是你的弟子,为何要我来……”

女师父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丈夫的问话,道:“我的功法不适合它。”

再向殿内一指,“去跟你师兄师姐一起学吧。”说完蹲下身抱起困得迷迷糊糊的停雪,放进臂弯下的竹篮里,宠溺道:“师父带小停雪一起去摘菜玩喽!”

听云踌躇着跨进殿内,李观主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今道观中人都明白听云虽是只狐狸,但心智与人类无异,都以为是九转海棠灵果的功效,听云也乐得众人有这样的误解。

李观主在涉及修炼之事时颇为严格,此时殿内的几人都不敢过于放肆,但听云路过每人身边还是被撸了好几下。

小郑从供桌下为听云取来一只蒲团,就放在自己身边。

李观主知晓听云颇通人性,此时也就将它当作人类弟子,正色道:“你既然要学我道门功法,无论你是人是妖,都要严守清规,不可惟务虚名,奔逐声利;不可蔽惑邪言,诱众害道;不可轻生杀念,滥杀无辜;亦不得滥授道法,轻泄玄机。惟务致虚守静,修持不怠,你可知晓?”

听云听得似懂非懂,匆忙连连点头,口中“呜呜”连声,生怕惹得观主不满。

观主大人也明白自己说话文绉绉的,对一只狐狸来说想必过于艰难,便由梓蓬为听云讲解道门修炼的基本内容,既是讲解,也算是对儿子的考核。

来到这个世界将近半年了,听云终于第一次接触到此界的修行之秘。

道门修炼无外乎炼形、炼气、炼神三步。

“修丹与天地造化同途,第一步便是炼形。”梓蓬不像李观主满口之乎者也天地阴阳,就算用了经中原文也会重新解释一遍,听云终于能听得明白。

炼形,又叫炼精,意指凝炼人体内元精,使之“合乎天地阴阳之精气”。

“夫精者,身之本也。精存自生,其外安荣,内藏以为源泉,浩然和平,以为气渊,渊之不涸。四体乃固。泉之不竭,九窍遂通……”

李梓蓬紧跟着解释,道:“元精是人身体的根本……炼形,就是要凝练体内元精,使之不竭,于是身体强壮,九窍贯通。”

炼形期之后,就是炼气期。

“生之大者,乃在爱气。远则混沌一气,割为阴阳之二,二生天地人三,三生万物,万物与人皆为气本。”

天地万物,以元气为本,炼气期,就是修炼体内元精凝练而成的元气,“九还七返”,使之在体内雾散若风雨,凝炼如流珠。最终阴阳二炁感通,成就还丹。

“散是流珠千万颗,聚时方始作真人。”凝成内丹,也就有了被称为“真人”的资格。

还丹之后,更要修炼阴神阳神,最终形气神合一,成就元婴。

听云被这一连串名字搞得晕晕乎乎,还好有梓蓬加以解释,总算搞懂了这个世界内丹道的修炼体系。

炼形期、炼气期、内丹期、阴神期、阳神期、元婴期。

到了元婴期,修士体内便有了元神,举手投足,皆有翻天之力。

元婴之后,便要体悟大道,最终合道,称为合道期。

“人生宇宙天地间,得其钟秀之气而最灵,应天之气动而不息,因循自然造化而进取。”观主又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接着道:“你虽为妖身,却承九转灵果之气,日后自可化形为人,不须妄自菲薄。”

听云兴奋地连连点头。

早课完后,李夫人带着停雪,来喊殿内的众人吃早饭。

停雪在菜园里玩得开心,沾了半身的露水,四只爪子上都是泥,被阿圆按在凳子上擦擦干净。

早饭之后是午课,李观主会根据每个人的修炼进程讲解不同的修炼之法,为儿女弟子演练各种道术。

午饭之后,下起雷雨来。

如今已经快到夏季了,大雨下得猛烈,天色像是突然间就黑了下来。

停雪被雷声吓到了,缩在阿圆怀中被抱去了屋子里。

听云身形小小的,蹲在昏暗的屋檐下,看着噼里啪啦的雨点。

去后山练剑的梓蓬捂着脑袋跑回来,冲进屋里换衣服。

听云看着,听着,也不觉得无聊,一双狐狸眼渐渐眯了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大概已有半年了,听云第一次有了这样悠闲的心境。最初从白狐父母的身下醒来,除了惊讶,就是惶恐,对这个未知的世界,也为自己会有怎样的未来而担心。

到后来,逐渐接受了自己变成狐狸的现实,对于这个世界,却始终有种莫名的疏离感,仿佛是,操控着一个游戏中的角色,纵然游戏再怎么真实,也难以全心地投入进去。

再加上,遇到了那样的事情。

来到拂尘观的这段日子,周围众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妹妹的淘气与贪吃,阿圆的活泼跳脱,温和的小郑,看来忠厚实则蔫坏的梓蓬,直爽豪气的师父,不苟言笑其实心善的李观主……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大雨中清晰起来。

听云在空中飘荡了几个月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对于这个新的世界,新的家人,有了归属感。

檐外的雨更大了,雨点打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丝丝点点飘落到听云白色的毛发上,有丝丝清凉的快感。

等到听云睡着的时候,有人轻手轻脚地出来,把它抱进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