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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晴雪亮剑

这一日正值周国丈寿辰,天子特许周皇后留娘家过夜。

后半夜宾客散尽,前来贺寿的曹文诏,被国丈领进了后花园,于听雨亭叩见皇后周婉言。

见隐于珠帘后的皇后很长时间不发一语,曹文诏内心惴惴不安,正打算告退,周皇后忽然开口:“曹总兵,你如实回本宫的话,田贵妃真的淹死了吗”?

曹文诏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田贵妃真的死了”!

周婉言沉默一会儿:“本宫听说,你的一个随身侍卫,与田贵妃长的简直一模一样!你如何解释”?

曹文诏眼珠子一转,知道军中必有内鬼,既然如此,不喜欢绕弯子的曹文诏干脆耍起了无赖:“回皇后娘娘话,田贵妃死了!可铁心兰活了!您口中的侍卫,是末将中军炮兵营都司铁心兰!她如今掌大小火炮88门,佛朗机256挺,常驻宣武门值房”!

周婉言气的柳眉倒竖,厉声喝道:“你敢威胁本宫”?

曹文诏拱手回道:“末将是个粗人,娘娘若是不信,改日陪天子去宣武门一看便知”!

周婉言抬手扔出一块靠枕:“你给我滚出去”!

曹文诏起身拱手:“铁心兰让我给您带句话,若您敢对末将下手,铁心兰随时可以回宫”!

见曹文诏拂袖而去,周婉言怒不可遏,捶着凤椅连声咒骂。

周国丈送走曹文诏后转身回来,对皇后说道:“此人留在京师就是祸害,他手握重兵,咱拿他一点办法没有,不如想办法把他弄到甘肃去,眼不见为净”!

周婉言皱眉叹道:“曹文诏圣眷正隆,这事不好办呐”!

周国丈笑道:“若是他自请离京呢”?

曹文诏前脚回府,周国丈后脚便到。

孙承宗正在曹文诏府中登他,听说国丈登门,料其必有阴谋,便和铁心兰一道,隐于屏风之后偷听。

周国丈东拉西扯,废了好大功夫才点明来意。

周国丈明言,自己和皇后对铁心兰的身份心知肚明,若曹文诏自请赴甘肃剿匪远离京师,周国丈愿将一件涉及张玉衡和皇嫂的机密大事,如实告知曹文诏。

周国丈道:“曹总兵,周某以为,你能与铁心兰永结同心,这里头应该少不了永宁王和皇嫂的撮合之功?如今他二人命在旦夕,你曹大英雄,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

一听张玉衡命在旦夕,曹文诏当场拍着胸脯答应了周国丈的提议,并软硬兼施,逼周国丈将天子的密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曹文诏举杯送客,请孙阁老和铁心兰出来商议对策。

孙承宗一拳砸在桌上:“若没有张皇后鼎立扶持,朱由检焉能荣登大宝?老夫万万没想到,这朱由检竟如此狠毒!连恩人的性命也不管不顾”!

铁心兰扶老爷子坐下,斟了杯茶:“阁老息怒,皇嫂常常与天子探讨政事,意见每每向左,加上天子最恨后宫干政,早已对皇嫂不胜其烦,如此薄情待之,也是意料中事”!

曹文诏急的直跺脚:“都啥时候了,别整那些没用的,赶紧想办法救人才是”!

营救张玉衡是当务之急,解救呼延用替玉衡松绑也不能耽搁。

于是三人一番商议,孙承宗负责通知王嘉胤,请他派高手追赶张玉衡护驾;同时致信弟子,广西永福令练彦吉多募壮丁,前往云南边境接应;铁心兰则致信在西安闲居的父亲,请“关中大侠”田弘遇赶往甘肃卫,护送呼延用出嘉峪关避难。

曹文诏心急如焚,搓手问道:“我该干点啥好”?

铁心兰抿嘴一笑:“我们都有朋友、可惜你没有”!

见曹文诏红一脸窘迫,孙承宗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恭喜你,已经有了第一个朋友”!

曹文诏挠头问道:“阁老是指永宁王”?

在水里泡到天色大明,略识水性的小晴雪已经奄奄一息,玉衡也已浑身脱力,泡到手脚发白,他奋力游到晴雪身边,紧紧的抱住晴雪,以免她脱手滑入湖底。

张嫣和泰宁爬在小木筏上,望着晴雪哭成一团,泰宁抹着眼泪:“晴雪你不能死!你要撑住,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都怪我没用,不会游泳,害你一个人受罪”!

感觉小晴雪的胳膊越来越软,玉衡咬紧牙关,使劲儿把晴雪往上推了推,凑在耳边问道:“晴雪,咱们的儿子长大以后,是随我做个木匠好呢,还是跟你爹一样,做个将军”?

晴雪奋力的睁开眼:“我娘说了,大人不要干涉孩子,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见晴雪开口说话,张嫣笑着擦了把眼泪:“小妮子,你要挺住,再坚持半个时辰就好啦”!

日上三竿,呼延九已经昏迷了两个时辰,眼看着不行了。

张嫣心疼万心,擦了把眼泪,摸着呼延九的手将她摇醒:“咱俩头一回见面,你不愿认我作娘,非要叫我先生,我就知道你个小妮子不凡!姐姐我最年长,我活够了,可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无论如何你不能死,你得替我好好活着”!

张嫣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她要牺牲自己,给呼延九腾地方。

呼延九顿时吓懵了,使出了平生最后的力气,扶着木筏喊道:“宝哥,不要管我,快去救人”!

玉衡能清楚的感觉到,呼延九喊完这句话,浑身上下已经没了一丁点儿力气,急的嚎啕大哭,死活就是不敢撒手。

正在玉衡犹豫的瞬间,泰宁带着哭腔一声大喊:“皇后娘娘!我也不活了,泰宁来给你作伴”!

说完扑通一声,身子一歪,朝张嫣落水的方向倒入水中!

玉衡仰面大哭:“我的老天爷!为啥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张玉衡悲愤交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脚踩水一声怒喝,三五下将呼延九推上了木筏,掉头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睁开眼辨明方向,奋力朝张嫣落水的方向游去。

张嫣闭着眼胡乱扑腾,气的玉衡大喊:“宝珠姐,你冷静点,求求不要乱动了”!

玉衡潜入水下,顶着张嫣把她推到了木筏旁边,让她扶着竹竿,吩咐呼延九拉着她的手不要松开。

玉衡回头望向湖面,哪里还有泰宁的动静!

玉衡一个猛子接着一个猛子,拼命在水下搜寻,愣是不见泰宁半点踪迹,玉衡浮出水面,拍打着湖水嚎啕大哭:“泰宁!你在哪里?你不能死呀”!

喊完长吸一口气,又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湖底。

玉衡一口气绕着木筏游了大半圈,突然脚踝被水草缠住,心底顿时一凉,赶紧探出头长长吸了一口气,拨开水草,往更深处寻去,又找了一圈,还是不见人影。

玉衡再次浮出水面,泪眼喷火破口大骂:“我干你娘!老天爷,你他妈还我泰宁”!

“小淫贼!别叫啦,我在这边”!

玉衡连忙循声望去,只见泰宁嘴唇以上露出水面,捧着一块鹅卵石冲着玉衡傻笑。

玉衡鼻子一酸,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奋力游到泰宁身边,牢牢把泰宁抱进怀里,眼泪好似泉水般涌出眼眶:“泰宁!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泰宁咧嘴一笑:“呸呸呸!童言无忌,好在我个子高,若是跟你一样,早就淹死了”!

原来这里靠近一片暗滩,玉衡辨明了方位,和泰宁一起拖着木筏,走到了暗滩的最高处。

这里的湖水,只到张嫣的膝盖,四人便倚着木筏坐下休息,呼延九也慢慢缓过劲儿来。

暗滩的细沙里好多细小的河虾,随手一抓就是一把,三个人早已饿疯,抓起河虾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除了扎嘴之外,玉衡竟然觉得鲜美无比。

只张嫣嫌土腥味儿重,死活就是不肯吃,玉衡好说歹说,皇后娘娘才捏着鼻子,勉强吃了几只。

烈日晒了一个上午,暗滩变成了一块浅滩。

四个人用衣服罩着脸,躺在一起晒着太阳打盹,等到日头偏西,有一条渔船路过,众人方才脱险。

九死余生之后,泰宁和呼延九一笑泯恩仇,亲如姐妹一般。

四人在五斗山下的杨梅颈村休息了两天。

在好心船家的担保下,总算搭上了一条过路的商船,过鄱阳湖沿赣江逆流而上,走了七天抵达南昌,张嫣解下了脚踝的金铃,当了60两银子,结了船钱,添了衣裳,这才继续上路。

没了银子只能步行,张嫣裹了小脚,只能让玉衡背着走。

自下船以后,路上的盗贼越来越多,盗贼一多银子就等于自己送上门来,而且玉衡功力见长,越打越顺手。

可行至临江府新余境内,一连好几天,一个盗贼也没见着。

没了盗贼玉衡有些无聊,回头跟背上的张嫣调笑:“若不是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你瘦了十来斤,以你过去的丰硕,我还真有点吃不消呢”!

张嫣脸一红:“你喜欢瘦的,还是喜欢肉肉的”?

玉衡在张嫣腿上捏了一把:“我喜欢你这样,看上去瘦瘦的,可是摸上去肉肉的那种”!

呼延九指着不远处的山坡上,路的尽头观风岭石碑旁立着的两个和尚,笑着说道:“宝哥你有福了,这俩和尚一个瘦瘦的,一个肉肉的!刚好对你胃口”!

远远瞧见俩和尚面色不善,泰宁问道:“用刀还是用棍”?

玉衡努嘴指着道旁的竹林:“你去弄两根竹竿,保管揍的俩秃驴满地找牙”!

玉衡又往前走了一段,在路旁的一块青石旁放下张嫣,等泰宁拿着三根竹竿回来,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歪着脑袋冲俩和尚喊道:“你俩带银子没?没带银子赶紧滚蛋”!

面无血色的白瘦和尚,从观风岭石碑后拉出一根三米多长的铜箍铁棒,指着玉衡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南少林智无禅师在此恭候多时”!

傻大黑粗的胖和尚,摸出了一根造型极其夸张的水磨禅杖,在身前舞了一朵巨大的杖花,一声怒喝,一铲将观风岭石碑切成两段,手捏剑诀指着玉衡骂道:“北少林寺丈痴和尚在此!张玉衡!你还我师伯大德久信禅师命来”!

三米长的铜箍棒,目测不下二十斤重;造型夸张的水磨禅杖,看形状应该在两百斤上下,丈痴和尚一杖下去,近三米高的花岗岩石碑,被他轻松切成了两半。

玉衡一阵啧舌!好家伙,总算遇见硬茬了!

呼延九指着面无血色的智无禅师说道:“他是个采花大盗,我在绛州见过他的通缉令,这只畜生就交给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