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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至亲至疏

崇祯最恨文臣结党,“周延儒有党”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实是直插要害,瞬间结束了周延儒的政治生涯。

周延儒当场被夺职查办,受其牵连的还有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吴宗达。温体仁递进荣登首辅之高位,武英殿大学士何如宠厌恶温体仁为人,耻于与其同列,也挂冠请辞。

崇祯四年的五位阁臣,一天之内被拿掉三个,只温体仁和钱象坤师徒留任,朝野一片大哗,引起的震荡可想而知。

既然荣登首辅大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然权倾天下的温体仁,也得有所表现,于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起手就是一通眼花缭乱的操作。

首先、送出六百里加急文书,令宣府总兵张世忠和樊子英停止攻城,就地休整待命;

其后便开始实施招安大计,由心腹御史史范、携自己的亲笔书信,快马加鞭往宣府招安张玉衡;命兵部尚书梁廷栋戴罪立功,前往太原主持招安王嘉胤。

同时令山东各府县坚壁清野,全力围剿李九成和孔有德,并致信登莱巡抚孙元化,令其将登莱二地所有辽东将士,包括耿仲明等人就地斩首,以防他们跟孔有德里应外合。

然后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先将太行山曹文诏的人马,调回京师勤王,又将于保定拱卫京师的卢象升,调往辽东驰援大凌河。

范家的生意网就是一张信息网。

朝廷决策刚下,玉衡便收到了消息,连忙置书王嘉胤,询问师傅招安意见;又将朝廷在山东的布置告知希日台吉,请他务必将孔有德和李九成的叛军带回宣府。

并再次致信乌云娜,请他劝林丹汗罢兵。

五天后,御史史范抵达宣府言招安之事,玉衡请他代为传话,请天子稍安勿躁,自己还在筹备投名状,请天子再给自己宽限半个月的时间。

七天之后,大师兄王自用带着六千人马,押着太谷缴获的一半现银,共65万两送抵宣府,并带来了王嘉胤的书信。

原来王嘉胤也将部下一分二,自己留守太行山屯田,有意招安的属下,已全部给玉衡送了过来,请他好生照应。

玉衡抱着王自用激动不已:“大师兄!半年不见,你可想死我了,师傅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你来了就不走了吧”?

王自用哈哈一笑:“师傅好着呢,不过他信不过朝廷!特命我前来做你的贴身侍卫,等事情结束,我便回太行山侍奉师傅”!

玉衡心头一暖鼻子一酸,顿时泪如雨下,抱着师兄嚎啕大哭。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嘉胤对自己这份情谊,简直比天还高比地还厚,除了感动还是无尽的感动。

王自用摇着他的肩膀笑道:“师傅说你是有本事的人,将来比我们这些大老粗都有用!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咱俩找个地方比划两下,看你的功夫撂下没有”?

玉衡见四下无人,擦了把眼泪笑道:“小弟没有师兄的好身板,所以平日不敢以功夫示人,不过功夫也没撂下,否则如何对得起您和师傅他老人家的一番栽培”!

又过了七天,希日台吉将孔有德和李九成拉起来的五千人马带了回来。

玉衡一见面就冲着李九成破口大骂:“王蛋,老子给你马,给你钱,不是让你们造反的?我成助纣为虐了都!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李九成哈哈大笑,替玉衡引荐孔有德,孔有德生十分漂亮,可看上去十分憨傻,拉着玉衡的手一劲儿摇晃:“公子是大财主!而且为人慷概,有几分毛总兵的风范”!

李九成在玉衡胸口锤了一拳:“这回若不是公子报信,我哥俩可就钻进温体仁的罗网出不来了!可惜我的耿仲明兄弟,还有旅顺的尚可喜,已经做了孙元化刀下亡魂了”!

玉衡拉着李九成和孔有德的手笑道:“大明气数未尽,造反就是作死!不管咱们招安以后朝廷如何安置,咱们三人都要同气连枝彼此照应,你们说是不是呀”?

孔有德捏紧玉衡的手嘿嘿直乐:“那是自然!以后我哥俩养兵,还得靠您这个财神爷帮忙,不然我俩迟早还得造反”!

玉衡抽出拳头,在孔有德胸口砸了一下,笑着说道:“造反有啥意思?咱们合伙开公司发大财,那才好玩儿呢”!

孔有德挠挠头:“公司是啥?我不会呀”!

玉衡哈哈一笑:“做生意比打仗简单,一学就会”!

紫禁城平台,崇祯看了温体仁良久。

天子咳嗽了一声:“长卿呀,张玉衡的投名状啥时候备好?都半个月了咋还没动静”?

温体仁回道:“圣上,虽然投名状未到,可讨封名单今日已经送到了朝廷,内阁也做了票拟,请圣上过目”!

温体仁恭敬的把票拟,递到了太监王承恩手里:“圣上明鉴,这张玉衡并非不忠不孝,目无君上之辈!察罕多刚一停战,王嘉胤就撤回了太行,张玉衡在宣大与百姓也是秋毫无犯,并将四处流窜的孔有德和李九成,也弄到了宣府,省了朝廷许多麻烦”!

崇祯冷哼一声:“王嘉胤何等英雄,竟然听他号令?孔有德和李九成又为何买张玉衡的面子?他们打算干什么”?

温体仁回道:“回禀圣上,据微臣了解,王嘉胤与张玉衡情同父子,乃是在河曲大营治疗瘟疫时结下的情谊;而且我听说王嘉胤钻进太行山垦荒屯田,也是听了张玉衡的规劝”。

崇祯哦了一声,温体仁继续说道:“至于李九成,是在赌场与希日结缘,间接认识的张玉衡,张玉衡知道他采买战马是为了辽东战事,当即白送了他500匹,又听说孔有德饱受山东兵排挤,穿着夏天的衣服赶赴辽东,就送了孔有德1万两银子,让他给弟兄们置办棉衣”。

崇祯一摆手笑道:“张玉衡还说他们是大明的脊梁,是民族的英雄!哼!挺会抬举人的!这些你不用多说朕都知道。说说你们内阁关于封赏的意见”。

玉衡抓着史范跟张宗衡熬了好几个通宵,这才拟出一份名单。他知道天子不信任自己,也不会允许自己掌兵,于是找天子讨一个从三品的闲职,北京苑马寺卿。

此外表徐公明为宣府总兵;归昭为大同巡抚;孔有德为北京三千营骑兵营副将;李九成为南京神机营火器营副将;呼延用为浙江都司观海卫指挥使;哈森巴图鲁为延绥镇长乐堡守备;树海和岱青为锦衣卫千户。

见天子询问,温体仁躬身回道:“回禀圣上,除张玉衡之外,其它人的封赏,内阁以为照准便可,至于张玉衡,还需皇上圣裁”!

温体仁补充道:“这份名单张宗衡同史范皆有参与,根据密报,这张玉衡确实稚嫩,完全没有看出他俩拆分李九成和孔有德,将关西呼延用调至东海,远离西北的用意”。

温体仁神秘的一笑:“树海是哈森的孙子,岱青是色楞的侍卫,有此二人充作人质,宣大关外草原,微臣以为能稳住大半”。

天子微微点头,皱眉问道:“这名单上,怎么还少了几个人”?

温体仁谄笑道:“圣上可是指乌奴那个草包,以及赛云舟那个木匠和槐花”?

天子微微一笑:“知我者,长卿也”!

温体仁回道:“圣明无过吾皇,微臣建议赐赛云舟一个太仆寺少卿的虚职,将他留在身边”!

见天子点头,温体仁又道:“若皇后能收武晋卿之妹泰宁为义女,将其留在北京,张玉衡的心可就彻底拴住了!玉衡这孩子其实挺可怜的,被苏巴海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

君臣相视而笑。

崇祯问道:“张玉衡的封赏,内阁有什么建议”?

温体仁回道:“此人在山西抄没豪商富户的家财,已经惹的天怒人怨,请朝廷出兵剿贼的奏章,已经装了好几大箱,均被微臣暂时给压了下来”!

温体仁诡异的一笑:“有这么多案底,圣上哪怕赐他个王爵,随时撸下来也不算难事!不过封赏过高,容易引起士绅不满,也容易让流贼们头领们有样学样”!

温体仁弯腰笑道:“因此以微臣之见,可以准其所请,他日廷对,圣上无论如何加码,都是恩上加恩”!

玉衡这几日,已经被各地的账目,搞的焦头烂额,白花花的银子一车一车的运进宣府,根本来不及清点。

玉衡原打算拿掉曹家和常家了事,谁曾想总督大人二分账的命令一下,各级官差像疯了一样,先从各大商号开刀,其后开始搜刮豪绅大户,甚至连中上之家也不放过,而且愈演愈烈,根本刹不住车。其扰民之甚,比36营的祸害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衡赶紧叫停,却已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整个宣大民怨沸腾,除大小官吏、兵丁以及差役之外,人人恨不得生啖玉衡之肉,将其挫骨扬灰以泄民愤。

接着噩耗传来。

武晋卿和泰宁率部出逃,苏巴海扣押乌奴拿下大同,就地招兵买马雇佣民夫,押着大批的粮草和白银,出关逃往河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