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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后事(下)

“得嘞,那就等着吧,等她醒了再说。”李天龙无奈叹了口气,将药放在了一边,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此时赵婉婷还没有醒,于是李天龙便四处环顾了一圈,打量了一下赵婉婷的闺房。

因为父母丧事的缘故,屋中的摆设皆是素色,显得有些冷清。

见屋中有个古色古香的书架,李天龙闲庭信步的走了过去。

书架上不仅有古代女子必读的《女诫》、《女论语》等书之外,还有《史记》、《汉书》、《后汉书》等书。

“没想到这丫头看的书还挺多。”说着,李天龙顺手拿起了《史记》中的一卷,坐回了床边看了起来。

那时候的书都是竖排繁体版且没有标点符号(也就是句读)的书(也就是历史专业俗称的白本),好在李天龙历史功底还不错,平常也看那种竖排繁体版的书,不过都是有标点符号的。

翻开封皮,便见他看的那一卷正好是项羽本纪。李天龙也不废话,挑亮了些烛光,便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后,赵婉婷眼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举动自然瞒不了李天龙的眼睛,李天龙赶忙放下手中的书,柔声问道:“婉婷,你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赵婉婷怔怔地看着李天龙,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半晌她缓缓开口道:“哥?你怎么在这?难道我还活着?”

“傻丫头,瞎说什么呢,你当然还活着,他们并没有伤害你。”李天龙捏了捏她的小手道。

赵婉婷的小手温润如玉,但此时有些冰凉。

“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不是。”

闻言,赵婉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坐了起来,顺势扑在了李天龙怀中,然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李天龙并没有立刻出声安慰,而是轻轻拍着赵婉婷的后背,任其在怀中哭泣。

李天龙并不是不想安慰她,只是时机不对。此时正是赵婉婷情绪需要释放的时候,让她大哭一场,心中自然会好受许多,便不容易落下疾病。此时如果立即出声安慰,她的情绪得不到释放,短时间内可能没什么,但时间一长,赵婉婷再一胡思乱想,很容易弄出个心理疾病。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婉婷渐渐止住了哭声,变成了小声啜泣。

“哥,我真的感觉我好没用……爹爹和娘亲被人杀害,我却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还让他们的亡灵不得安宁,今天还连累了静儿妹妹受了那么重的伤,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或死或伤。我真的感觉我好没用,我真的好想一死了之。”赵婉婷伏在李天龙肩头哭诉着。

“对不起,婉婷,是我没保护好你,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如果我前两天就跟你们一块过来,可能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李天龙紧紧抱着赵婉婷,低声安慰道:“说实话,看到你们受伤,看到他们肆意妄为,我也很难过,很生气。我完全能理解你的难过、你内心的无助和失去亲人却无能为力的自责,以及那种厌世、不想继续活着的想法。可是,你再想想,伯父伯母的死是为了什么?他们是为了你后半生能幸福,能快乐,而不是把你推进火坑,让你落在曹义的魔爪之中。如果他们还在的话,肯定不希望你这个样子,也不希望你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不是么?”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我也一样,任谁也不希望出现这些事情,谁都希望一家人能够平安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但是上天总会和我们开玩笑,但我们应该坚持与命运抗争不是么?天堂和地狱没有我选择的权利,只有我被选择的命运,但我们有改变命运的权利不是么?”

“可是我真的好怕,好怕我一个人面对不了。而且我感觉我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了。”

“瞎说,你还有我不是么?或许,你并没有把我当做你的亲人,但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亲人,当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你就这样离开了我,我会很难过的。”李天龙吻了吻赵婉婷的秀发,深情地说道:“婉婷,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以后让我照顾你、呵护你、护你周全、让你幸福快乐,好么?”

赵婉婷怔怔地看着李天龙,半晌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被李天龙的话说动了,还是在想别的。

“真的可以吗?”

说实话,赵婉婷虽然认了李天龙做哥哥,但并不是十分信任他,毕竟了解甚少。但在此情况下,她对李天龙的好感度和信任度又增加了几分。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你愿意,我一定能实现我的承诺。”李天龙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拭去了赵婉婷脸上的泪痕。

赵婉婷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李天龙,生怕再失去似的。小脸还忍不住地在李天龙的胸膛上蹭了蹭。

李天龙抚着赵婉婷的长发,柔声道:“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郎中说你这些天心力交瘁,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太过劳累,也不能受什么刺激。”

“嗯,都听哥哥你的。”赵婉婷点了点头,伏在李天龙怀中轻声说道。

“你稍等一会啊,我去给你把药热一下,你先把药喝了。”说罢,李天龙扶着赵婉婷躺下,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起身去把药热了一下端了回来,又扶着她让她把药喝了下去。

简单收拾了一下,李天龙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晌午了,不过看起来她们两个似乎打早上起就没吃饭。

“你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去。”说着,李天龙转身走了出去。

“等……”赵婉婷刚想叫住李天龙,告诉他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但李天龙走的太快,因此赵婉婷只好作罢。

“唉”她叹了口气,怔怔地看着李天龙的背影,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李天龙先去了许静的房间看了看,顺便帮她换了药,然后来到了厨房。

只是,李天龙在厨房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吃的,可以说是米面皆无。

无奈之下,李天龙只好厚着脸皮去问邻居们借了些小米。好在这些邻居们人都不错,而且都挺同情赵婉婷的遭遇,因此李天龙借米倒是没有遭到什么为难。

“只借了些小米,也就只能勉强熬一锅粥了。”李天龙心说。

在那个贪官当道,污吏横行的年代,老百姓的苛捐杂税是极重的,因此普通老百姓家里也没多少粮食,都得计算着吃,因此能借来点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很快,粥便熬好了,只是米粒有点少。

李天龙正准备盛好了给两个女孩送过去,只听“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李天龙回头一看,只见许静已经换了一身淡黄色的衣裙,重新梳洗打扮好了。在仔细一看,肿着的脸也差不多已经好了,而且换了身衣服后,更显得她灵动可爱了一些。

“怎么起来了?不再休息一会?”

“我感觉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经好了,只是手上的伤口可能还需要些时间。而且此时已经晌午了,我想着大家都还没有吃饭,所以想起来给你们做点吃的。”

“饭已经做好了,刚准备给你送过去呢。”李天龙又叹了口气道:“唉,家里没什么吃的,我就借了些米做了一锅稀粥,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嗯,没事,这两天已经习惯了。”许静微微一笑,并没有很计较要吃什么。

虽然她在李家只是个丫鬟,但平时都是和李天龙夫妻两个一桌吃饭。山珍海味什么的自然没少吃,但是她并不挑食,哪怕是吃糠咽菜她也没什么怨言,毕竟她很清楚她自己只是个下人主人家抬爱,让你同桌吃饭,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哪里还有她挑这挑那的分。因此对于她来说,喝点稀粥算不得什么。

“你快去给婉婷姐姐送去吧,她从早上到现在也还没吃呢。”

“嗯,好。那我就先过去了。”说着他便端着碗走了出去。

进屋来到赵婉婷近前,只见她正在出神的想着什么,完全没发觉李天龙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来,婉婷,刚熬好的小米粥,你快趁热吃点。”说着,李天龙用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感觉差不多凉了便递到了赵婉婷的嘴边。

听到李天龙的声音,赵婉婷回过神来,张嘴喝了粥,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记得家里不是没吃的了么。”

“是啊,然后我就去问邻居们借了点米。”李天龙听了一阵无奈:“你还说呢,家里都没什么吃的了也不让人去买,真不知道这些天你是怎么过来的。”

赵婉婷嘟了嘟嘴,没敢反驳李天龙的话。

吃过饭后,李天龙和许静便一块陪着赵婉婷聊着天,等待着易初雪的归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只听得院子外面一阵人喊马嘶。

“静儿,你在这陪着婉婷,我出去看看去,夫人应该回来了。”说着,李天龙起身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门口往外一看,首先便看到了一辆马车上拉着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后面一辆马车也是如此。再往后看,便看到第三辆车上拉着祭奠需要的一应物品。最后一辆车上则是拉着一些吃的东西。

再说易初雪,出了孔庄,先是回家取了五百两银子,接着去济南城最好的棺材铺买了两口最好的金丝楠木棺材,然后又去置办了寿衣祭品什么的。她临出门前去了一趟厨房,发现没什么吃的了,于是又去置办了些吃的。最后又去寻了个风水大师,找了些和尚道士。

按说赵婉婷不是请了些和尚道士来做法事么,怎么还请?

原来,那些和尚和道士刚做了一天的法事,就被曹义花重金给请走了,意图就是不让赵婉婷那么顺利的就把丧事给办了。因此,那些人第二天就再没来。

置办齐了东西,易初雪也没来得及吃午饭,便叫了几个仆人,套好了车马,拉着这么些东西直奔赵婉婷的家。

没过多久,众人便到了孔庄。

到了院子门口,易初雪翻身下马,正好瞧见李天龙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

李天龙连忙帮着把这些东西搬进了灵堂,将灵堂打扫了一下,重新盛殓了尸体,排摆了供桌香案,供上了赵氏夫妇的灵牌,点上了白烛。接着又重新布置了灵堂。

这一切做完后,李天龙和易初雪也换上了孝服来到灵堂,二人分别给老人家上了柱香,磕了几个头,顺便烧了些纸钱。

李天龙跪在蒲团上,眼睛盯着赵氏夫妇的灵牌,义正言辞的说道:“伯父伯母在上,小子李天龙给您二老叩头了。”说完便先磕了个头,接着直起身来又说道:“现今你们的女儿婉婷认我做了哥哥,我就冒昧称您二老为干爹、干娘。既以认亲,小子我在您二老灵前发誓,一定为您二老报仇雪恨,同时我也会照顾好婉婷,护她周全,让她能够幸福。今有二老在此为证,若有违此誓,我必将人神共愤,天诛谛灭。”

说罢,李天龙“砰砰砰”又磕了三个响头。

“伯父伯母在上为证,小女子在此发誓,愿与夫君共同完成誓言,如若不然,愿受同样惩罚。”说罢易初雪也是磕了三个响头。

李天龙愣了一下,不过也没说什么。毕竟他想劝也劝不住,因为易初雪是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的。

而这二人发的誓,都被刚好走进来的赵婉婷给听见了。

她怔怔地看着二人愣在了那里,旋即,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她紧走几步来到灵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痛哭了起来:“爹,娘,不孝女儿给您磕头了。”说着,赵婉婷便一个劲的在地上磕着头,就连额头上的皮被磨破了,流出血来,也不知道。

李天龙和易初雪见势不妙,赶紧把她扶了起来。

“爹,娘,女儿对不起你们,不仅害你们丢了性命,还不能为你们报仇,只能看着那些恶人逍遥法外,女儿真的感觉自己好没用……呜呜……女儿真的好想去陪你们……”

李天龙心说“不好,别再做出什么傻事来。”于是他连忙示意易初雪,一起把赵婉婷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