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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除阉宦世子拔刀(1)

神宗三十四年七月十五,闻晋北王世子顾徐行到访骊靬城,满怀热忱献殷勤的太守裴按携全城从八品到六品的官员出城十里相迎。

当晚,裴按在咏凤楼宴请世子殿下,来往咏凤楼的城中大小名流均受福泽,得以在中元之夜与骊靬城父母官共同赏月饮酒。

中元祭祖的习俗起源于前朝赠羊寓教的说法,道门祖庭龙虎山认为这天是地官赦罪日,佛门说法则是我佛欢喜日,无论何种说法,每到中元节,民间均会举办各种祭祀活动,盛况空前。端朝国子监祭酒夏知秋的一首诗更将中元节推到与清明重阳同等地位:南海灯船彻晓明,游观士女夜倾城,飘零万州鸳鸯影,想见香阶划袜行。

咏凤楼里莺歌燕舞,三楼一席圆桌上,世子殿下与太守比邻而坐,正四品轻车督尉花云在一旁握刀警戒。

裴太守身后、楼梯、咏凤楼外同样有甲士戍卫,但并不显压迫,热闹气氛丝毫不输一条街外正举行中元庙会的观雨亭。

裴按与顾徐行碰杯饮了口,随后酒杯重重磕在桌沿上:“姑娘们呢,怎么还他娘的不来?敢让世子殿下等急了,把你们全给剁了喂狗!”

咏凤楼的老鸨哪敢怠慢,还不是姑娘们涂那些个脂粉费时间,这边太守一怒,那边就赶紧催着一众年轻俊俏的小姑娘们上来了。

身段妖娆的姑娘们捧着胸口娇嗔道:“冤家,这么快等不及了呀,奴家这不就来嘛。”

六七个姑娘围住年逾半百依旧老当益壮的太守大人,又有几位姑娘凑身去找北海郡第一纨绔世家子顾徐行,楼上一时间闹腾起来。

花云安静候在一旁,面容很淳朴,低头望着鞋尖,眼观鼻鼻观心,倒真是个老实本分的护卫。

一桌子好菜只上了一半,裴按已经被姑娘们连灌数杯。

每喝一杯,太守就要嬉笑着在灌酒姑娘弹性十足的胸脯上捏一把,然后轻佻地说谁谁又比以前多了二两肉,走路别累着。

正喝得尽兴,裴按胡乱抓着一位姑娘,只觉得姑娘皮肤弹性极佳,睁眼瞧去,原来是摸到一座挺拔山峰了。

被摸到的姑娘让众人瞧着,饶是青楼女子常常遇到这种被客人揩油的轻薄事,却还是红透了脸,气喘起来。

裴按呵呵笑着,伸手捏起姑娘的俏下巴,调戏道:“嘿嘿,果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蔚为壮观啊。美人儿,本官都要看不见你的脸了,来来来,快一记泰山压顶压死本官得了。”

姑娘满面绯红,尽管心中极度厌恶这糟老头的死皮相,但忌惮对方身份,她还是伸手娇嗔着推了对方一把。

这一推更让裴按心神荡漾,猛地伸手托住姑娘那对峰峦,缓缓推揉过去,只恨手掌太小。

姑娘起先还有些半推半就,约莫是裴按使对了力道,不多久姑娘就细细喘息不反抗了,他又将姑娘一把揽进怀里,不许她乱动,按着纤细小手摸来摸去。

姑娘也异常温顺,如葱五指任由裴按把玩着。

顾徐行在一旁让美人喂着酒,看到太守大人一只手已经从姑娘领口深入,就要替那对肥硕玉兔解开束缚、饱览景致,感慨道:“裴大人,你怀中那位可真是盛世气象啊。”

姑娘在裴按怀中已然双目迷离,看得太守一阵心神荡漾,浑身有压不住的邪火乱窜。

裴按朝世子殿下点点头,又问姑娘:“小美人在咏凤楼叫什么名字,如此尤物,本官竟今日才遇见。”

姑娘轻轻吐气如兰道:“奴叫红藜,前些日子才来咏凤楼的,大人自然没有见过。”

裴按听着妙人儿清脆的嗓音,脸色更加红润,又斟了杯酒给她,姑娘豪饮而尽,丝毫没有寻常女子忸怩做作之态。

裴按大笑,一旁的顾徐行说道:“不知裴大人觉得,红藜与那凉州城头牌花魁鱼璇玑相较,谁更胜一筹呢?”

裴按愣了下,回忆起这位鱼璇玑,当年自己初任骊靬太守,途经本郡的郡都凉州,被郡守童纶拉去铜雀楼设宴款待,宴席上便请来了这位花魁舞剑。

花魁肤白如玉、身段婀娜,让人眼前惊艳,根本不是人间俗物所能相比。

鱼璇玑在那场宴会上以剑伴舞,跳了一支胡旋舞,裙摆翻飞,便是如今回忆起来裴太守仍觉得难忘。

再低头看怀中的妙人儿,裴按腹中那股邪火倒是压下去许多,摇摇头道:“比不得,鱼璇玑乃是仙子入凡,岂是这等风尘女子可比?馒头叫板大饼,自不量力。”

说完,裴按丝毫不管不顾怀中女子羞恼得涨红的脸,斟满一杯酒便仰头独自灌下去。

看到裴按的神情变化,顾徐行便接话道:“是啊,这三年本世子负笈游学六千里,也曾去过一趟凉州,远远看了一眼鱼璇玑,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便觉此生难忘。鱼花魁十四岁入铜雀楼,弹得一手好琵琶,十六岁便冠绝群芳,一支梨花压海棠,成为铜雀楼头牌后更是击败凉州上代花魁沉香夫人,在胭脂榜评的天下十大美女里也能排进前三去。”

说到这里,裴按敞开了话匣:“鱼璇玑成名数年,据说一直保留处子之身,现在已是凉州名妓,平常接客只凭喜恶,就连郡守童大人想请她赴宴吟诗,都要自降身份恭请才能如愿。”

顾徐行道:“江南道那边的小人屠拓跋金刚年初可是扬言,今岁必杀入凉州城,将那鱼璇玑掳为禁脔,为自己的胯下玩物啊。”

裴按冷笑:“黄蛮小儿无知罢了,他可知江南道距我北海郡多少里?又有多少兵马戍卫北海郡?他若敢来,不用晋北王跟童大人出手,我裴按必头一个上马取其首级。”

顾徐行被旁边女子喂了口菜,又道:“如今端朝烽烟四起,仅江南道一带就有四郡起义,胶东郡更年年遭受海盗袭扰,北胡蛮子也频频南下,就连咱们北海郡,也有王保保这样的贼寇四处作乱,天下皆不太平啊。”

裴按明显没想到世子殿下会把这种事拿上台面讲,喝了会儿酒,就在顾徐行以为他不打算开口时,太守说了:“本官没什么志向,只在骊靬经营好自己的两亩三分地就够了,其他的事情,自有九千岁跟当今圣上料理。世子殿下,当今太平盛世,不该说的话说多了,小心有梅花内卫报到九千岁那里,再治您个大逆不道之罪。”

顾徐行摸着下巴笑了:“梅花内卫确实可怕,就连骊靬老百姓的天谈之都要变色,日夜被那么多的眼线探子监视着,又与前秦亡国时百姓道路以目有何区别呢?”

裴按脸色一变,看了眼四周,语气有些严厉:“世子殿下,您这是在质疑九千岁?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看在你我的交情上,以后不要再说这种犯糊涂的话。”

顾徐行轻描淡写瞥了他一眼,忽然就大声道:“九千岁韩京貂入宫前不过是个市井小混混,仗着小皇帝宠信便擅自干政,先是镇压迫害朝廷清党,残忍杀害安道林等几位肱骨重臣,又治罪镇守边疆的几位大将。更与天子宠妃魏氏一道,欺压后宫陷害妃嫔,先后逼得张皇后两次小产,还在端朝各地设立矿监大肆敛财,难道不是千古罪人?”

裴按被顾徐行这番话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抬手指着对方,嘴巴开了合,合了又开:“疯了,我看世子殿下是疯了!就算晋北王见到九千岁,也说不出这种混账话!”

顾徐行右手猛拍桌子,从位子上起来,朗声喝道:“今阉党之乱祸及天下,端帝无能,只能由天下的仁人志士去诠释激昂大义,我辈亦当仿效荆轲、聂政之先贤,为大义蹈死不顾。今日我来骊靬便是为了你背着晋北王私通阉党之事,你裴按是要屈于阉党之下还是回头是岸与阉党决裂,选吧!”

裴按看着顾徐行那张近乎狰狞的面孔,连怀中妙人儿也顾不上了,慌慌张张起来,就要去拔刀,嘴里含糊不清骂着:“你这厮当真是疯了,我要杀了你这疯子……”

“骊靬太守裴按为韩京貂建立生祠,更搜刮民脂民膏为其做生辰纲,鱼肉乡里,如今执迷不悟、罪大恶极,我顾徐行决心为民除害,取了裴按首级,祭替天行道之大旗!”

叱,

一声轻响。

裴按抽刀的身形突然不动弹了。

他缓慢低头,看到脖颈上一只白皙的手臂,并不粗壮,却握着短匕。

这是阴险至极的一次袭杀。

面无表情的顾徐行跟淳朴忠厚的都尉花云默默立着,看到白皙手臂的主人、红藜的脑袋从裴按身后探出。

这名刚刚还作风放浪的青楼女子敛了敛目光,眯眼一笑,脸庞稚嫩秀气,还是那般无害的少女姿态。

尸首扑通倒在地上,只见裴按脖颈上出现一道极小的血口。

刀锋之快,血口在三息后才有一滴血珠缓慢渗出。

咏凤楼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