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学剑？”
慕容不可避免地再一次想起，她在零州城外那一剑。
那么完美的剑，假如她的修为再高一些，也许这世上，没有谁能躲过她的剑。
那会是他想要的道吗？
他看向自己的剑，“你为什么学剑？”
他说着，缓缓将剑贴向自己心口：“好凉。”
而房内，迟离探出神识，冷冷地盯着院外垂头抱剑的慕容，然后转向辜苏：“你很看重他。”
辜苏：“算是吧。”
“他不值得，”迟离皱眉，“你不应该再练剑了。“
“不练剑吗？不行，你不觉得我很有天赋吗？”
“天赋？”迟离看她，目光灼灼，好似要穿过这副血肉之躯，看见她此时无一处不被业火灼烧的疼痛灵魂。什么天赋，她怎么会是在意天赋浪不浪费的人，她是他亲手养大再杀死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为什么连生死这样大的事情也要搪塞他？“你为什么，非要练剑？你会……死的。”
“练剑自然就是因为我想成仙，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么？”辜苏道，”你是怕我死了会连累你吗？“
“不是，不是，为你而死，我愿意的，可是，我，我会帮你的，我只是不想你……如果你是为了杀剑宗和符宗的人，我可以帮你的。”
“你不信我？”
“不是不是，我信你，我信你，我信你的，真的，你想成仙，我帮你，我帮你，我一定会帮你的。”
“帮我？修仙之路如何能帮？”辜苏重复一遍他话的最后两个字，然后笑了出来，迟离呆呆愣愣地看着她，明月在上，清辉满室，他感觉自己面前这个人，一身撒的都是光，她似乎很开心，话里都带着清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个样子的，“太难了迟离，你只要帮我练好至刚之剑就够了。怎么，你好像很喜欢我？”
“……”迟离沉默地看她，像是确定了她不是不在意慕容，不过是口是心非，好一会才攥紧拳头，信誓旦旦道，“我比他好，他不值得，他甚至不愿意劝你放下剑。”
而我不一样，我可以成为你的剑，苏苏。
“我知道不值得，”辜苏道，“我本来也不是为了他。”
不是为了慕容？他不信。
迟蓁是通天门人，通天门人无父无母，乃天地之气凝聚生灵，天生便是修真奇才，这世上有哪一样法门不能助辜苏成仙，何必要她这样伤害自己？
如果真的只是想要成仙，那有何难？三大隐宗本来就是这个世界成仙可能最多的宗门。
就算通天塔已毁，可辜苏拿了镇珠，成仙不过早晚……
如果不是习剑，她也必然能在镇珠摧毁掉她之前成为数万年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仙人，可剑的力量要过刚烈，她怎么承受得住？
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不懂，她分明只是……
在她说完的瞬间，辜苏确信自己从迟离眼神里看到了绝望。
辜苏有些不明白，按照套路，知道她其实对慕容并不是那么在意，难道不是一件能让他开心的事情么？可为什么，这个奇怪的灵魂却好像一下子快要被打败了？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像提刀在迟离心上又捅了一下：“没有人会喜欢上自己的元婴，即使你生了自己的灵识也一样，迟离，你会这样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们骨血相同，但这不是爱，这是血缘上天然的亲近。”
她在提醒他，不要错误看待自己对她的亲近依赖，也不要，插手她的事情。
迟离的眼神果然在这句话之后更加黯淡了，他张口欲言，但始终没再说出什么。辜苏看他几乎整个人都笼在令人心碎的难过里，忍不住向他伸手，摸摸他的头：“你这样看上去，真可爱。”
话一说完，辜苏就看见迟离像是一条看见了肉骨头的狗，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她有些无趣地撇撇嘴，把手收回。
真是好哄。
迟离完全没有感受到辜苏对他的半点嫌弃，只觉得在辜苏的手覆在他头上的瞬间，他所有的难过和妒忌全都消失了，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像躺在阳光里一样。
事实上，这并不是错觉。迟离不知道，辜苏生来就能借助别人的负面情绪修炼，甚至以之为食。
他曾在黑暗里渴望再见这个人一面，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无所谓，只要辜苏肯稍微亲近他一点点，他就快活得不行，所以即便神识强大到能在发觉不到的情况下窥视慕容，他也竟然没有发现，辜苏的手落在他头上的瞬间，用灵气在自己手上裹了薄薄的一层，她根本连碰都不想碰他一下。
“我……我……”迟离惬意地闭上眼睛，在辜苏的手离开后甚至还主动将头伸向她的方向，他笑着，好像已经从魔障里面走出来，“我们是天然的亲近，我跟你骨血相融，苏苏你说的对。”
但也因此，我无法不爱你。
你只是忘了，在很久以前，我还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已经渐渐长成我的骨和肉，支撑着我的灵魂。
幸亏他闭上眼，不然光是他眼里克制不住的情意，都可能让辜苏撕破脸面。
辜苏没有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但也觉得这个人肯定是付出了很大代价才能脱离原世界来到这里，不可能轻易放弃，她想着，手指微动，甚至连空气中的灵气都没有发生波动，一道蕴含着毁灭气息的规则之力就悄无声息地向迟离飞去，然后如她所料的那样，还没有打到他身上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弹回来。
辜苏被自己的攻击反噬，面上却八风不动，暗自缓过喉间的那股腥甜。
她垂眼，竟然又笑了出来。
神识能强过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还能挡下规则的攻击。还真是，不简单啊。
“练剑吧。”
“好。”
迟离睁眼，眸光温柔。
等我练成至刚之剑，我就为你杀了他们。
这世上除了我，谁能担得起你的真心爱慕？
如果你爱他，我就用你的剑带所有人下地狱。
我爱你，苏苏，我的，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