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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换装

她看似力歇,实则保持着警惕、一触即发的进攻姿势。

他不是她的同伙。

作为一个杀手,留有活口是大忌,更何况,秦洛已经看清她的形貌。

秦洛随意地站着,手中所持利箭微微下垂。

这是消除对手戒心的举动。

他缓缓说道:“我是路过的…..”

“我没有兴趣知道你杀的是谁,你是什么人…..”

“我并不习惯杀人,刚才只是个意外,所以我不会杀你。”

“你也不要想着灭口,这并不是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给你的建议是,尽快离开…..”

女子眼中泛起奇异的波澜。

与刚才暴起杀人的凌厉不同,此刻的少年静如处子,跟那些文弱学子并无分别。

他跟她说话,如江中谈心一样,语调冷静又清晰,还有点满不在乎的意味。

女子相信他说的并非虚张声势。

他晓之以理,动诸于情决非害怕。

他拿着利箭的手非常稳定,自有一种掌控的气度。

如岳临渊,一派宗师之风。

这少年于瞬息间诱敌杀敌,不仅杀人手段厉害,还工于心计。

他手上的杀人武器,仅仅只是一支普通的羽箭。

但这羽箭,危险程度不亚于一把利剑。

武器是什么从来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使用它的人。

女子相信,若是跟他动起手来,自己体力已经接近耗歇,未必有胜算。

这个少年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看着年少,但武功不弱,出手时更是凌厉决断。

刚才她绝杀死那三个黑衣人时,这个少年只是旁观,不再动手。

两不相帮。

是友是敌,无从分辨。

她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灯火,任务已经完成,追捕的人很快便到,这个少年只能容日后再作处置。

离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她身子一倒,悄无声息跃入水中,半点水花也没有。

暗夜之中,不知她去往何处。

四周寂然,确信那女杀手已经离开,不会凿船偷袭,秦洛松了口气。

不管死的是谁,杀人,总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趁着夜色,他将船上死去的黑衣人尽数推到水中,然后奔向后舱。

后舱有老梢公的衣物,秦洛随手挑了一件,换掉身上染血的青衫。

幸亏刚才那黑衣人近距离向他射出的是弩而不是现代子弹,又在如此暗黑的水中,秦洛拿老梢公的尸身作了箭靶才避过那连番射杀。

换装后,他迅速撑船远离现场,到一僻静处,凿船沉江,再上岸离去。

他是反追踪的好手,虽然时间仓促,但他尽量抹去行踪。

很快,秦洛再度置身于秦淮河边最热闹之处。

他身上还穿着老梢公那套破旧的褐色衣裳。

他急需换装。

时近端午,秦淮河边搭起一长列彩棚,铺陈冠梳、珠翠、头面、衣服……鼓乐笙歌喧嚣,有关扑扑买者高声吟叫。

关扑,又称为关赌,是古代一种赌博活动,以商品为赌注。

赢者得物,输者失钱——相当于现代博彩。

宋朝法律禁赌,对关扑却网开一面,逢重大节日会对民间开放。

关扑大戏上演,其赔率甚至高达一赔三十。

这关扑活动方式很多,归纳起来就是转圆盘和掷钱币,跟现代赌术相似,只是赌具相对简陋。

但无论那一种方式都需要先附上少许财物才可以参加。

在刚才的打斗中,秦洛身上所带的财物已经尽数散失。

身无分文,他想下注换一套衣袍都没有赌本。

正无计较处,忽看到一个衣着破烂,蓬头垢脸的瘦小少年在人丛中如鱼儿穿棱,惹来众行人的呵斥怒骂,更有甚者,举拳相向。

但少年甚是机灵,一边讨饶,一边闪身避过,并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相反,那些斥骂者身上已有所损失却不自知。

秦洛颇生熟悉之感。

扒手这种职业真是源远流长,长盛不衰。

如此油滑之身,需要持久的摔打历练,积累经验方可练成。

好小子,就你了……。

在少年即将离开视线的刹那,他从阴影处闪出,疾行而前。

少年仿佛后脑长了眼,知道有人跟踪,步子迈得更急,还故意往人身上撞,意图弄出混乱。

秦洛一个箭步上前,伸手牢牢揽住他的肩头,如好友般亲密,将他挟到一个暗影处。

少年挣脱不得,惊诧慌乱的表情一闪而过,待看清揽着他的只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衣衫同样破旧的少年时,他脸容放松下来,朝秦洛霎了霎眼睛。

放在身侧的手掌陡然翻转。

秦洛不动声色地握紧少年的手,将那支挟在少年掌心的铁刺转了方向,少年的指间吃痛,但脸上仍然笑嘻嘻:“任大头会打死你的。”

任大头是谁,秦洛不知,估计是扒手头头,是这小扒手的顶头上司。

秦洛笑道:“他会不会打死我不知道,但我保证不打死你。”

少年被制,纵高伏底,转换了几个身位,仍然摆脱不了秦洛的钳制。

如此挣扎片刻,少年整个人忽然松驰下来,似乎屈服。

他扁了扁嘴道:“四六分成,你四,我六……怎样?”

秦洛摇摇头。

“二一添作五总可以吧。”

“不”秦洛道:“全部!”

“喂,都是出来混的,别太过份了。”少年气愤地道。

秦洛道“你把钱给我,我给你翻倍。”

少年翻了个白眼“你怎样给我翻倍?”

“掷钱币。”

少年眼珠一转:“关扑?那敢情好。”

他用另一只没有受制的手伸手入怀,慢慢掏出一个锦面袋子,袋子鼓鼓襄襄,很有份量。

他装作不舍道“这可是我今晚全部收入……都给你啦,说话算话啊,赢了钱分我一半。”

秦洛笑了一下,并没有接过那袋子,他提起一条长布腰带在少年眼前晃了晃。

少年的脸登时灰了下来,那才是真正的钱袋子,是他今晚的最大收获。

这腰带他系在腰间,并不起眼,却不知秦洛用了什么手段拿了去。

秦洛松开他,将他一推而前,指着集市的尽头“在那儿等我,一会连本带利还给你。”

秦洛转身就走。

少年追了一步,猛然提住裤子。

“娘的……”

秦洛拿走他的腰带还不算,还下暗力绷断了他栓裤的带子。

他努力系紧裤子,无奈人太瘦小,老是滑脱下来。

他索性就这样提着裤子走路,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找了一根草绳子系好裤子,远远的跟着秦洛走了一路。

看到秦洛在一处挂着“扑”的彩棚前停了下来。

少年蹲下身子,撇了撇嘴“还真是去关扑……最好全输掉,被人扒光衣服打一顿才好看。”

旋即又想起那些钱本来是自己盗来的,又心疼得要死。

他狠狠地扯着脚下的草茎,心里寻思着如何整治报复秦洛。

看到秦洛所在的彩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又听得有人惊呼:“五纯!”

掷钱币能掷得正反面相同的五枚钱币称为五纯,可以得到商家大部分的商品。

但能掷得五纯并不容易,手劲、运气、技巧都非常讲究,并非一般人能掷得到。

人头涌动,少年看不清谁跟谁,心想,不知何人如此幸运中了奖。

不一会,又是一阵声浪迭起,夹杂着激动的呼声:

“六纯”

“真是六纯…….”

“厉害了,关扑状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