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土豆，不，现在应该称呼它马铃薯——毕竟这东西是由西班牙人从拉丁美洲带出来传到欧洲的，由于其酷似马铃铛，便将其称呼为马铃薯。
黄锦这次从郭居静手下的教士那儿带了一筐土豆回来，让朱由校大喜过望。至于玉米和番薯则是没有在教士们手中找到，这也算是美中不足了。
他看向面前微微躬身的黄锦，笑道：“老黄这趟差事办的不错。当赏。只是这王程逸..”
朱由校的目光有些玩味的看向了一旁，王程逸正在黄锦的脚边跪着，将脑袋紧紧地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黄锦也跪下了，说道：“请皇上开恩。老奴这干儿子多有愚钝，必定是受奸人所惑，这才一时糊涂铸成大错。求皇上无论如何留他一命！请皇上看在老奴几十年的操劳上给老奴留个送终的人！”
朱由校在看到锦衣卫的密报的时候其实很是愤怒，恨不得将这王程逸火速押进京，然后乱刀分尸斩成狗肉之酱；先不说前任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做得如何，单单这两年来这个王程逸就让大明少挣了将近二百万两白银。
要知道，大明的丝绸可是从来不愁卖不出去，南洋海商都是求着大明加快生产的。这家伙倒好，把江南织造局的丝绸卖给当地商人，大头的利润全让人家吃进去了，自己这个皇帝只能跟着喝汤！
他有些不忍的看了看黄锦，看来他确实很看重自己这个干儿子。
“那好吧，既然你能让老黄开口，朕给你个机会。先说说吧，你贪了多少？”
听着皇帝不带一丁点儿温度的声音，王程逸连忙说道：“臣将丝绸卖给了江南的苏、程、陆三家，两年里收了十五万两银子。”
朱由校嗤笑道：“老黄，你瞧瞧，你这干儿子的眼界实在是不宽。十几万银子就让你把整个江南制造局卖了？朕告诉你，这几家至少净赚了一百八十万银子！你说说吧，就算朕不杀你，这一百八十万银子怎么还？”
王程逸的冷汗顿时涌了出来。他可是听说了这位天子的睚眦必报。
方陵方御史的家产抵不上皇帝的亏空，便连累了族人变卖祖产还债，这才避免了他的妻儿流落街头。他不过是让皇帝亏了十几万银子...自己可是让他亏了整整一百八十万啊！
自己的家底算起来不过二十万银子，还有一百六十万两银子..这几乎可以堆成一座银山！
朱由校冷冷说道：“不说话了？那朕给你指条路子吧。这苏程陆三家让朕亏了银子，朕很不高兴。这一百八十万想必你是拿不出的，那就帮朕把这三家斗垮！办好了这件事，再把你贪得十五万银子交到内库，你依旧做你的织造局总管太监。若是办不好，你干爹恐怕就轮不到你养老了。”
王程逸又是惊喜又是恐惧，抬起头问道：“皇上可是要臣带着锦衣卫抄家？他们的财产恐怕不止一百八十万银子，想必能解大明财政之困。“
听到这句话，朱由校有些无力的撑住了脑袋。这家伙以为扳倒这样的大家族是过家家吗？还抄家？他敢断定，前脚自己的人抄了那三家，后脚便会有民变。他们在江浙几十年的盘根错节，谁知道他们手里有哪些官员的黑料？手里又掌握了什么藏在暗处的力量？若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抄了这几大豪商的家，恐怕大明便会人人自危。
他看向同样无语的黄锦，示意他指点一下这个驽钝的家伙。
“要是抄家这么简单，还用得着皇上大老远的叫你回来？咱家在杭州就把他们办了！但是没有抄家的理由，大臣们会不会心服？若是朝野沸腾，叫嚣着拿你的人头治罪，皇上办是不办？”黄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看着有些不解的王程逸，朱由校有些无奈道：“罢了，到时候朕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你自己去找林礼领十杖，长长记性。”
见王程逸怏怏退出了暖阁，朱由校对黄锦笑道：“老黄，跟朕来。若是直接把这马铃薯交给尚膳监的人，那才是糟践东西呢。”他还真不敢把手里的两个土豆交给尚膳监的人去做，这种从没见过的东西还是让他们学一次比较好。
朱由校装起了两个土豆，笑吟吟的带着黄锦去了尚膳监，倒是让一众内侍吓了一跳。朱由校向众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对闻讯赶来的尚膳监掌印笑道：“今儿朕想来你这儿看看。这里有没有烧肉做得好的厨子？”
掌印向一旁招招手：“周鹏！过来！”一个有些瑟缩的厨子快步走过来，叩首道：“皇上！”
朱由校笑道：“起来吧，朕今日得了一种新吃食，要你给朕做出来。”他把土豆递给周鹏，说道：“这吃食唤作土豆，把它去皮洗净，切成丁；再兑上切成丁的熟牛肉下锅，做好了便给朕端过来吧。”
说完，朱由校示意黄锦在这里等着，便自己走回了暖阁。只要把做法说出来，自己对厨子的手艺还是信任的。周鹏听见皇帝是要他做自己的本行，心里便不慌了。他叩首道：“小人遵旨。”
到底是皇宫中的厨子，手艺还是有的。周鹏先将大块牛肉切成不大不小的肉丁，放在锅中煮上；又将那两个土豆洗刷干净，从架子上取下菜刀将土豆削皮之后又细细洗净，不一会儿就将土豆和牛肉炖在了锅里。
不多时，一种从没闻到过的奇异香味便传了出来，闹得围观的众人都有些吸溜口水的欲望。等到周鹏把那碟土豆烧牛肉端出来的时候，掌印太监一把把正准备拿着银筷子试毒的小太监扒拉到一边，板着脸道：“今次这新吃食是皇上亲手托付给尚膳监的，可谓事关重大，自然要由我这个掌印来试毒。”
他话音刚落，黄锦便轻咳一声，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掌印太监的脸色有些尴尬，接着说道：“但是黄公公也在，这试毒之事想必就用不着咱家了。黄公公，请！”他谄媚笑着把手中的筷子递给了黄锦。
黄锦满意的哼了一声，夹起了两块土豆，发现这东西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土豆入口即化又软糯可口，牛肉吸收了土豆的味道之后也是极为鲜美，吃得黄锦几乎要咬到舌头。正在他准备下第三筷子的时候才猛然惊醒，这可是要送给皇上的！
他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对周鹏说道：“你手艺不错，咱家赏你五两。说不定一会儿皇上吃得高兴还会赏得更多，今儿算你走运了。”
周鹏接过黄锦丢来的一锭银锞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而剩下的人，包括尚膳监掌印太监都是有些怨念的看着黄锦端着土豆离去的背影。突然，掌印太监惊呼道：“别洗锅！别洗锅！”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一旁的蒸笼里摸出两个冷馒头，端着锅一溜烟的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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