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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他的身影

陆渐和少主何欲盈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此时,何欲盈是死人寨少主,陆渐是陆氏少主,两个人的地位好像达到了一种虚幻的平等。

“见了他,就代表你答应了我的要求。”少主何欲盈嘴角轻轻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你,陆氏家主,从此拜在我何欲盈的门下,奉我为主。”

陆渐自然明白少主何欲盈的如意算盘。

陆氏家族的嫡系子弟当年在广安城里死伤殆尽,再无力控制天下的陆氏情报网,所以辉煌一时的陆氏便就此覆灭了。

但是,死的毕竟只有广安城内一个院子的人,成千上万的陆氏中下层情报人员依旧分布在全国各地,他们各有自己的身份,在不同的城市生活。如今失去了对他们下达命令的人,他们便将“陆氏”这个烙印深深藏在了心里,过上了平凡的生活。

如今,即使何欲盈亲自出面,拉拢陆氏旧部,也一定不会成功。

陆氏从乱世中默默无闻的小家族,一跃成长为天下首屈一指的超级门派,全凭着陆敬之仗三尺寒芒,于渝国天鼎城斩下了渝国先帝的人头。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陆渐,陆敬之的独子,拥有唯一的,重建陆氏的资格。

控制陆渐、掌握陆氏势力,何欲盈的计划确实很好。

陆渐现在没有任何资本可以跟少主何欲盈抗衡。

师父在少主手里、陆氏旧部的情报在少主手里、甚至重新拿回陆氏的方法,也需要靠少主的指点。

陆渐唯一的筹码,就是他的名字,就此而已。

“好,我要见我师父,见了之后他如果安然无恙,自然就是答应了你。”

少主何欲盈一点都不意外,情势的发展完全在他的预测和掌控之中,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他。”

何欲盈又是用指头轻轻敲了敲窗框。

黑衣人不知刚刚藏在房间的哪个角落,几乎和敲击的响声同时,他出现在了何欲盈的面前。

陆渐这是第一次见到这黑衣人现身,心中不免悚然一惊。自己身为杀手,本应该对周围的危险都无比敏锐才对。二度修炼《斩龙两年后的今天,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黑衣人的存在。何欲盈和他背后的力量果真是深不可测的。

“走,去看看那人。”

黑衣人没有出声应答,只是作揖敬礼,随后便起身,当先向楼下走去。

何欲盈看了看陆渐,陆渐跟上他的脚步,两人一起随黑衣人走下了阁楼。

只走了不远,三人一直走到阁楼的一楼玄关。宾客们需要在这里脱鞋上楼,所以地上铺着华贵的毛绒地毯,陆渐和何欲盈两双鞋正整齐地摆在门内的一块方形皮革上。

那黑衣人穿着一双布鞋,可是何欲盈好像也毫不担心他会踩坏了地毯一样。

他们一直走到门口的皮革前,黑衣人将少主的鞋轻轻放在毛毯上。随即一把扯起盛鞋的皮革,露出下面的地板。

黑衣人在地板上看似毫无规律地按了许多下。

“喀嚓。”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四块一尺来宽的地板像是两扇窗扉,缓缓地打开,各自滑向一边,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就像是一口井。洞口刚一打开,屋里好像就刮起了一阵风,屋里的热气好像一股脑地全部涌进了洞口一般。

陆渐的心里有些不甘,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

为了自己,师父受了太多的苦,但现在的自己却没能力为他做任何事。

“我变强的速度,看来还是太慢了。”陆渐心中想到。

黑衣人打开密室之后,就退到了一边,给两人让出了道路。

“走吧。”何欲盈还是那么风度翩翩、从容优雅。他扶着洞口内的爬梯,第一个进入了密室。

黑衣人此时挺起了胸膛,看着陆渐,站在原地,看来是要陆渐先下去。

陆渐便走到洞口,看到洞口的一侧有一条铁制的爬梯,洞口下面也有光亮,能看出这洞并不太深。于是陆渐也不犹豫,随着何欲盈进了密室。

大约向下爬了二十来步,空间豁然开朗,陆渐松开扶梯落到地上。

面前是一条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上竟镶嵌着许多颗夜明珠,发出淡淡的光芒照亮了这里。

走廊的地面上铺着一层简陋的地砖,两层的墙壁是用无数的砖块堆砌而成,同样没有任何花纹或装饰。头顶的墙壁不是平整的,而是用一种呈拱形的特殊砖块垒成,形状有点类似于寺庙的穹顶。

整条走廊看着就像一个皇室贵族的墓地入口。

何欲盈就在陆渐身前四五步的地方,正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陆渐也提步跟了上去。不知为何,这里虽然是地下,却丝毫没有呼吸窒息的感觉,好像有管道特意为这里通风一样。这里的温度也没有陆渐想象的那么低,和普通穷苦人家的室内温度相差无几。

没想到小小的阁楼下,居然别有洞天。

走了几十步,本来已经“豁然开朗”过的空间,又再一次“豁然开朗”。一个更大的空间出现在陆渐眼前。刚刚的走廊大约三步多宽,可供五六人并肩走过。这里的空间却有三四十步方圆,相当于一个宽敞厅堂的大小。

这里是一处监牢,拥有好几个独立的牢房,看来并不是为了关押韩奕而单独建造的。

何欲盈从墙壁上取下一支火把,一对火石,两手一错,只听“擦”的一声,火把就燃了起来。强烈的光芒立刻照亮了整个牢房的每一个角落,刺得陆渐轻轻眯起眼睛。

但紧接着,陆渐的眼睛就睁开了,本来狭长的眼睛几乎瞪得滚圆。

东侧有一间牢房,两侧是石砖垒出的墙壁,和铁栅栏一起围成这间牢房。牢房的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茅草,茅草干燥新鲜,看上去刚更换过一次。两道极其粗重的铁链像两只巨蟒一样盘踞在牢房内的地面上,合力锁住牢房中的那个人。

一个裹着破烂棉衣的男子依靠在墙边,他的身材并不魁梧,即使裹着厚重的棉服也丝毫不显得肥胖高大。一头长发杂乱、蓬松而且肮脏,几乎挡住整张脸,让人看不清面容、分辨不出身份。

但是。

这个身影对于陆渐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三年来,每次遭遇困难、每次身临险境,陆渐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这个身影。

这个对于陆渐来说,身为师父,更像父亲的人——

韩奕。

陆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毡袍簌地落到地上,拍起一片灰尘。陆渐稍显单薄的身影轻轻颤抖着,火光下,他的影子在牢房的墙壁上摇晃着。

一股汹涌的、强烈的、无法遏制的悲伤突然间涌上陆渐的心头,三年来所受的委屈、经历的苦难似乎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低声呜咽了起来,在师父面前,他仿佛永远是那个踮着脚、举着兽皮给师父检查的孩子。

滚烫的泪水沿着脸颊潸然落下,仿佛两道燃烧的火焰,焚毁了陆渐戴在脸上多年的“面具”。

他的声音因为呜咽而颤抖,听起来就像是喉咙已经被划破之后发出的声音: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