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言情小说 > 伴你前行 > Chapter 5

彭强斌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来回之后,终于确定自己真的睡不着了。

他翻了个身坐起来在床上愣神,随后又看向卧室门,想着这个时候,对面那个卧室里,还特么有个人。

通常自己夜班回来,要么就是和萧洋来段干柴烈火般充满激情的性爱,要么就是萧洋不在、自己舒坦地睡到天昏地暗。顶多顶多也就是沈天歌在对门,他们毕竟也是多年交情了,何况沈天歌又是萧洋最交好的闺蜜,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今天,真的是不同以往。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同事们去吐槽这件事,要怎么说呢,累得睁不开眼、想着回家后好好被女朋友治愈一下的自己在推开门之后看到一个男的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当时阳光正巧从窗户那里溜进来洒在那人身上,面无表情却又像是带着笑意,看着简直一副岁月静好的肖像图。

但那人却穿着自己的衣服,彭强斌绝不会认错,那是萧洋给自己买的衣服。

他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见那人抬眼看向自己,并温和地道了声:你好。

不,他不好,他一点儿都不好了。即便萧洋和沈天歌轮流给自己解释了一遍,即便那个叫张弦的一直在道谢兼并着道歉,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那颗乱七八糟的心沉静下来。

自己总不能就真的只为了这一身衣服而动这么大肝火吧,彭强斌看了看手机,萧洋给自己留言说记得吃饭,顺带捎了一句“记得让张弦也一起吃饭”,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萧洋就能这么笑嘻嘻地把她送给自己的衣服再去借给别人,衣柜里那么多衣服,随便哪一件不行?

而且最可恨的就是,萧洋竟然还当着自己的面对张弦说了句“这衣服你穿还挺帅的,不然就送你好啦”,真特么,令人生气。

萧洋和沈天歌去上班之后,他就没再搭理张弦,径自进了卧室摔上门,倒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那人再刷过碗之后进了浴室,之后自己的意识断断续续的,也没听到他有没有从浴室出来。等到现在完全清醒之后,他发现卧室门外毫无动静。

那也就是说,那人在对面卧室里了呗。彭强斌盯着门开始琢磨,这个人看来就是被萧洋骂了整一个星期的传说中的天哥的网友了,他曾经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沈天歌要对一个网友这么痴迷,现在,他觉得人真的是容易为外貌所屈服。

想着他开始下地在卧室里漫无目的地转圈,彭强斌往常对她们的话题没有多大的兴趣,偶尔没走神的时候会听上几段,就很偶尔的也会听到有关于这个张弦的事情。沈天歌总是喜欢把这个人吹得玄而又玄,萧洋最开始也是保持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情,觉得这就是当局者迷,是沈天歌陷入了一个叫断弦音矣的套路里,很难自拔。

后来的萧洋就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一样,加入了他们的聊天室之后,开始跟着沈天歌一唱一和的。彭强斌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这个人感到好奇,还是该感到厌弃。

但再这么想下去,自己就跟个小姑娘似的了,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呢。他决定叫一份外卖,然后问他吃不吃。

想着他就走到对面卧室门口了,也没敲门,转动着门把手把门推开一条缝,探个头进去看了看。

张弦正蜷缩在床上,头发还半湿着。

彭强斌尴尬地愣神在门口,一肚子怒火就在看到对方那一刻被中和,该怎么说呢,可能人就是容易在这种情况产生出同情心吧,尤其是在认定对方对自己没有威胁、并且境遇低于自己的那一刻。彭强斌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心软的人,甚至在路边看到那些乞丐的时候都不会侧目多看几眼,他一直认为那些没有断胳膊断腿的人还活得那么一贫如洗一定是因为还不够努力,混吃等死却又矫情地透支别人的同情心这档子好事要是真有,也绝对不会是从他彭强斌这里得到的。

不过,只是,他觉得张弦还不至于沦落到被他鄙视的境遇,毕竟他所有的怒火也只是因为一件萧洋送给他的衣服而已,何况现在那个蜷缩在床上的人已经把那件衣服脱下来叠好放在一旁了呢。

这天说冷不算是特别冷,但就算逐渐转暖,也是阴晴不定的,这样穿着贴身的半袖就缩在床上肯定是作死的行径。他看了看旁边同样是被叠的很整齐的被褥,以及被摞在上面的枕头,就开始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是自己的话,跟萧洋就不会有那么多在意,他记得自己头次到萧洋住处的时候,睡得比在自己家还要踏实。他喜欢萧洋卧室里那种香香甜甜的味道,不像是化妆品的味儿,也不是柔顺剂的味儿,他觉得那就是萧洋身上的味道。那种味道让他莫名其妙觉得安心,虽然在那之前他从不觉得自己要从一个女性那里找到什么安心感。

但人都需要吧,归属感这种虚有其名的东西。

显然对于眼前这个不打算触碰太多的人来说,这里并没有什么归属感,想到这儿就让彭强斌心里一阵别扭。也许张弦不打算跟沈天歌有太多的交集?虽然他还压根不知道张弦为什么会来。也不知道是同情心还是别的什么情绪驱使,他抱着一床自己的被子过来,本想着胡乱给张弦盖上,但刚要松手扔被子,又看张弦缩了缩腿,突然就放弃了什么粗暴行为。

日,想想他一大老爷们儿,除了对自己媳妇儿以外,还没给谁这么温和地盖过被子呢。他满脸的不情愿,皱着眉却还认真地掖了掖被角,然后觉得像是做了件什么伟大的事那样插着腰,心满意足地看着张弦皱紧的眉逐渐松了下来。

可能助人为乐就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盘腿坐在床的旁边,拍了张张弦的睡眼给萧洋和沈天歌发了过去。

沈天歌都不知道在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暂且不说她今天到了医院之后跟她一块值班的前辈一直缠着她开始挖掘八卦消息,以及小新人在旁边的添油加醋,就说好不容易对付过去了这两个人之后到食堂想要休息一下的那会功夫又遇到了李大夫。

“昨天是不是有个特别怪的人找你?”李大夫举着瓶咖啡坐到沈天歌对面,她就知道他肯定很好奇,毕竟听张弦说他们也碰了面。

“他不是怪人啦,是我的……”她把网友这个词硬是咽了回去,“朋友。”

“男朋友?”

“哈哈哈哈什么啦,男性朋友啦!”沈天歌尬笑了几声,举起炸鸡排猛地咬了一口,男朋友这个她是不打算过分妄想的。要说自己这告白也告白了,领回家也领回家了,接下来还该干什么呢,按在床上扒下他的衣服吗。一想到这个,脑子里就浮现早晨看到的场景,沈天歌走神的时候差点被鸡排噎到。

看沈天歌这捶胸顿足的表情,李大夫一脸无语地把咖啡递过去,“喝口,你看你吃个鸡排急什么,我又不抢。”

顾不上别的的沈天歌夺过咖啡灌了两口终于顺了气,“还不是你问!”

“我问什么了,再说,你要是没别的想法肯拟定也不会怎么样是不是,行吧我承认那小子长得还行,白白净净的,但你在哪儿认识的啊,前两天你不是还跟人相亲去了吗。”李大夫看似满不在意,重新拿回咖啡自己抿着喝,喝着还要注意着沈天歌的表情。

但沈天歌就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继续闷头吃着鸡排,“你这问题还挺多,诶但你怎么知道我前两天相亲啊。”反正她是不喜欢李大夫说起张弦时候的语气,她觉得就算是她的李大大也不能就这么用瞧不起的语气称呼张弦为那小子。

“嗯,你妈告诉我的。”

又是沈天歌最不爱听的话之一,她妈是这家医院门诊大夫,平时上班都是在另外的楼里面,一般见不上面。估计又是在医生开会的时候遇到的吧,她就烦她妈有事没事要找李大夫和老白他们俩问关于自己的事情。“什么时候的事,你什么时候又看到我妈了,你没跟她说吧?”

“说什么?”

“就,我那个朋友的事。”

“哦,没有,我没说。”李大夫看她这个反应就觉得心里不太痛快,“所以,看来这次的相亲对象也没戏了?”

“是啊,我都跟他一个礼拜没怎么联系了,就他单方面发消息,我嗯嗯啊啊的回着。我真是希望他早点反应过来。”

“你不能怪人家,你从来都不拒绝。”

“但我也没主动啊。”

李大夫愣神地看着她那坦然的表情,点点头喝掉最后一口咖啡,“你别以为每个男的都有高情商,而且我告诉你,你觉得高情商就很好吗,也不一定。”他还打算长篇大论呢,就看沈天歌吃掉最后一口鸡排,然后拿起手机看新消息。

他看不到新消息是什么,但明显看得出来沈天歌脸红了。

真的是可以形容成“噌的一下”脸就红了,他还没见过沈天歌有过这种情况,然后心底那团让自己不痛快的乌云开始增厚,他捏了捏咖啡罐,“什么,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了?”

沈天歌捧着手机,小心地点开彭强斌发过来的那张照片,想认真看又不敢认真看地瞥了几眼,“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就回去上班吧,你今天中班吧?”

“嗯,嗯怎么了?”

“没事,”李大夫用咖啡罐敲了敲桌子,“没事,你晚上回去小心。”

沈天歌没看出来李大夫有哪里不对劲,就抬头朝他笑了笑,“我你不用担心,我能一人干掉仨。”

李大夫走出食堂的时候非常用力地把咖啡罐扔到垃圾桶里,非常用力却还没扔进去,呯呯嘭嘭的,他看着那空罐子到墙角,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人家瓶子又没做错什么,你这是干什么啊。”还没等他走过去捡,就看另外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替他拾起了。

他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人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一会儿有场手术不行吗,怎么着哥们儿这一楼都是你的?”

“你能不能别总是挑人心烦的时候再多说几句让人更心烦的话,老白。”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就这样,”老白规规矩矩地把空罐子扔进垃圾桶,“怎么了哥们儿,又被谁惹着了?家属还是病人啊。”

“都不是,什么叫惹着,我又没生气。”

“您可真是,太该学学该怎么说谎了。”老白拍了拍李大夫的肩膀,“算了我赶时间,回头你再跟我好好说说吧。不过我是打算来找你说个事儿的,诶你还记得吧。”老白左右确认着周围没有人,然后靠近到李大夫身旁,小声说了句:“前几天那小孩儿,明天头七儿。”

李大夫顿时半个身子麻了一下。

但从不会想太多的沈天歌就像是把七天前那个夜里发生的事情完全忘了,倒是也没有人会指责她没有良心之类的,毕竟这样的职业下他们总不可能成天怀揣着对人的愧疚和对生死的悲哀而驮着背活着。她抹了抹嘴边的油,揣着手机小跑着回到值班的楼层,护士站里前辈还在调着药剂,她冲进去一脸傻笑地看着她。

“怎么了你这是,你别让我看你这种表情好不好。”前辈瞥她一眼之后又闷头干着手里的活儿,每次在药剂室里闻着这些药物混杂的味道,总觉得自己会折寿几年。

“嘿嘿,嗯?什么表情?”

“你看看你手机屏幕,照一照自己。一脸傻样看着像是,”前辈略微停顿,稍稍昂头,想着适当的用词,“恋爱中的小女人?”说完又自己抖了一抖,厌弃地撇着嘴:“感觉这次跟不太符合天哥这个称呼。”

“什么啦。”沈天歌也一身鸡皮疙瘩,听着瓶瓶罐罐碰撞着的清脆响声,倚靠着桌子拿出手机,解锁后看着张弦的睡颜,“芃姐,如果我跟你说,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我还能告诉谁,最多也就是小筱了。”

“小筱也不行,小筱感觉很快就会把我出卖了。”

“不是吧天哥,小筱在这家医院还不认识多少人,卖又能卖给谁。”

“不知道诶,可能是感觉她性格和我合不来?”她好像不很擅长跟孟筱那种类型的人打交道,充满热情与活力却泛着点微微的傻气,她不讨厌,但完全不知道跟这样的人要如何交心。毕竟这种人,朋友自然会很多吧,至少给她一种朋友很多的感觉,并且是会在朋友面前毫无保留的类型。“但是我还挺喜欢她的,所以你不要跟她讲。”

终于调好了药的前辈也停下手里忙活着的事情,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我不说,你讲吧。”

“我中午跟你们说,昨天没发生什么,就是我跟阿弦,没发生什么……”沈天歌低下头,“嗯,我现在还不是很冷静,但是总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就会……手足无措?感觉那一点不像我。我昨天晚上跟阿弦摊牌了。”

“……嗯?”

“我和他告白了。”沈天歌发现承认这件事竟然比昨晚去做这件事的时候更让自己感到狂躁,她一边点着头,一边重复着,“我跟一个网友告白了,我们是认识了很久,但见面还是头一次,我竟然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告白。我知道你肯定要说什么,笨啊傻啊,我都没敢告诉我室友,我没敢告诉任何人,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怎么了。”

“等一下,你冷静一下,”好在前辈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表情,兴许是自己无措的样子激发了前辈同情心,“先不要激动,先说,他什么反应?”

“他……”沈天歌尝试着回想了一下,“他就说,他一直知道。”

“这叫什么反应,这也不算接受也不算拒绝的,然后呢?”

“然后就,”沈天歌双手微微一抬,“就抱了我一下。”

“然后呢!”

“就……我就把他,带回家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真的假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以为我们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真的没有了!我和我室友睡的一屋!”

“你和你室友和你室友的男朋友吗!这是什么刺激的展开!”

“不是!不是啦!她男朋友昨天夜班!”

“哦。”突然就丧失了一切兴致似的,前辈推着装药的推车准备去换药之前,最后跟她说,“我想回头我们有空的时候再好好念叨念叨,但是天哥,你说这不像你,我觉得不然。你只是曾经没遇到过这么喜欢的。”

“不啊,我也很喜欢李大大啊……”

“李思才吗,呵你听你的语气,你这么坦诚的说着喜欢,那不是真的喜欢,至少对你来说不是。”

高芃禹时不时就会说这样似乎有点哲学的话,沈天歌很喜欢找这位前辈聊一些有些深度的话题,好像跟她聊就不是闲扯,而是真的在聊天之间得到了什么。她很满意高芃禹刚刚的那番话,她不会承认,但心底确实非常满意。

因为对方说出了自己想听的。

她曾经鄙视过恋爱中的人来着,以为无论是否真的相爱,都没必要将露骨的情绪发散到外部企图感染其他人。得瑟,她不会说出口,但偶尔会这样觉得,尽管这种想法可能算得上心胸狭窄。

但轮到自己的时候,沈天歌意识到,一切都只是自然地流露,与刻意毫不沾边,只是幸福装满了名为人心的盒子,有时甚至溢了出来,叫人盖不上盖子。

就比如,尽管她没有考虑过明天还会如何,但一想到今晚回家的时候张弦会在家里,就忍不住露出笑意。

想快点回家啊,不是因为厌倦了工作,而是因为家里有想见的人。

她打开聊天软件,找到室友萧洋,“怎么办,老婆,我想回家。”

萧洋很快就回了消息,“我也想哦,我告诉你哦,我现在就很怕我回家之后,发现我老公已经弯了。”

沈天歌顿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