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文轩身着白衣临风而站，脸色白的透明，发丝被雾气染得几缕斑白，不会显的沧桑，反倒像会随时飞升的仙人。天未大亮便开始下雪，此时地上已铺了白茫茫的一层，红梅映雪极是别样。文轩轻咳一声，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看它们一片片飘落在手心又一片片融化，除去手心的一点水滴，什么都没剩下。
洛川丢给兰羽一个眼神，兰羽双手捧起墨色貂皮斗篷，恭敬的站在文轩身后，“殿下，深冬初晨是最寒冷，请殿下保重身子。”
文轩没说话，兰羽行礼后，小心的将貂皮斗篷披在文轩身上，又倒了杯热茶举在文轩身侧。
文轩又看了半晌雪，笑笑回头，接过兰羽的茶杯，坐在桌边慢饮，随手拿起桌上的点心，细细咀嚼，淡淡的甘草香同今日的茶并不十分相配，将手中的半块点心握在手中，饮尽杯中茶漱去口中回香。
兰羽待文轩离开窗户后便立即将窗户虚掩，只留下缝隙透风，又为文轩斟了杯茶后，看到洛川由侧榻起身坐到文轩身边，便行礼，转身离开房间，站到门外守候。
洛川拿起点心闻了闻，人参、甘草、金银花，这些东西能做点心吃吗？皱着眉有点嫌弃的把点心往文轩方向推了推，“五哥，你这房间太冷，你又时有咳嗽，多食些甘草是好的。”
文轩没说话，看向洛川的表情似笑非笑。洛川歪下头，不再多言。
“那丫头怎么样了！”
洛川脱口而出，“不是很好，裴行之找来的大夫是跑掉的那个神医，他知道一切，亦谣那边撑不了几天，再不救回恐怕凶多吉少。”
“我问的是慕容亦娆！”文轩举杯饮茶，茶水有些烫，慢条斯理细细吹着。
洛川一时语塞，“我们送亦谣进去后，影文典的注意力的确被转移，慕容亦娆目前无大碍，探子回报，伤势也在恢复。”
文轩点点头，放下茶杯，捧起手炉放在怀中取暖。
“影文典这地道修的实在是好，要不是靠着蝶螺香，还真是很难发现！派出的探子已经查明，这些地道不但通向众多重臣府邸，还能直通皇宫多处，除了关押慕容亦娆和亦谣的地方外，甚至能通向陛下长居的宫宇，你说他这是想干什么？没想到单单找一个慕容亦娆，居然挖出这么大一个秘密。”
“吩咐下去，千万小心不要被发觉。”
“此次派出的都是好手，五哥放心。现下密道通向基本都已查明，只是有些通道出去后是废旧府邸或是已到城外郊野，不知用途。”
文轩低头沉思，“派人盯着这些通道出口，一旦出人，秘密跟随！”
“是！”
“五哥，派出的兵士，有几个没回来，想必是，”洛川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你猜是影文典做的还是……”
文轩摇摇头，“是他最好，如果不是，才是真正的危险。四哥那里如何？”
“他可真是豁出去了，自己近身的侍卫都铺出去在找了，不过五哥您放心，咱们布置了那么多岔路，他想找到没那么容易。只是，有一件事毕竟诡异，”洛川顿顿，“四殿下近期暗下连续换掉一批官员，其中有不少是他自己的势力。”
“你是说，四哥在官员上下手了？”
“是，我对比了一下密道通向的官员府邸，虽然不完全一致，但同密道相连的官员有几个也在被替换之列，不知是不是巧合，你说，他是不是也发现密道了，可为什么四殿下还没有去救慕容亦娆，反而更大范围的跟着我们的陷阱在找呢？”
文轩抿一口茶水，四哥必是发现了，“他不救不说，只怕同我们一样，也想钓尾大鱼！从今日起，陷阱全部停掉。”
“啊？”洛川脑子有点儿大，他真是挺佩服五哥的，在这乌烟瘴气的影都，若不是为了五哥，他一天都待不下去。战场上他也算用兵如神，怎么到了影都，觉得自己脑袋成了榆木。
文轩好像看懂了洛川的想法，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小待在边关练兵，而我则是在这政局里搅弄人心，若是今天换我去边关，想必不靠你洛大将军，一场小仗就足以要我性命。”
洛川摇头，拿起一块点心闻闻，撇撇嘴放下，“五哥，你就别谦虚了，你若从军，也必定是神将军一名，不如随我去边塞吧，西南风光秀美，四季如春，对你这一入冬就咳嗽的毛病最是对症。”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也同样不救不说吗？”文轩没有正面回答洛川的问题，“救慕容亦娆拉拢慕容中丞固然有吸引力，可若是能一次性扳倒影文典，你说，是不是值得冒一次险！”
洛川思索片刻，点点头，“你说影文典会逼宫造反？那可是必死之罪啊！”
文轩微微笑笑，“这密道的布置如此精密，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想必裴家已暗暗经营多年，若不是此次寻人恰好发现，他日必是个麻烦！不过既然被发现了，就已经不是他会不会的问题，而是我一定会让他会。”文轩顿顿，“现在困难的是如何能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迫使影文典逼宫，弑君可是灭门之罪，裴氏必定会十分谨慎，稍不留神，哪怕让他们嗅到一丝气味，都有可能封了密道，那一切便前功尽弃。分寸毫厘很难拿捏，故而四哥那边动手也很是小心。不过，我和四哥都在谋划，那影文典逼宫便是迟早的事。”文轩伸手按在洛川肩头，“川儿，四哥精明聪慧，从现有情况来看，步步在我之前，有些棘手，可是一旦影文典逼宫，这护驾之功一定要落在你身上！”
“五哥放心！”洛川郑重点了点头，“那慕容亦娆岂不是救不得？”
“救，是当然要救，迫使影文典逼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可能一直将她困在那里，毕竟我和四哥能找到，慕容府迟早也能找到，若是让慕容中丞自己先找到，为了救女儿出火坑，定不会顾虑那么多。如何能够既救她，又不让影文典察觉我们发现了密道，是个难题，四哥那里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才一直按着连慕容中丞也没告诉。”
“掉入陷阱、加派人手、甚至出动自己的近身侍卫，明里一直在找，实际另有深意，借我们的手布了一个更大的谜团，有你们两个设障碍，难怪慕容府到现在也没找到！四殿下，好计策啊！即使有天慕容中丞发现了他的所作所为，他也大可以将我们暗中阻挠的事说出去，这样慕容中丞即使不帮他也更不会帮我们！”
“四哥母妃出身低微且并不受宠，他一无所依能走到今天，不可小觑。”
“亦谣那边？”
文轩看看桌上每天不重样的点心，“你也看到了，她在一天，慕容亦娆就安全一天。”
“她可能坚持不了多久……”洛川喃喃，大力摇摇头，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笑对文轩，“五哥，你还没回答我呢，什么时候陪我去西南看看！”
“好啊，”文轩伸伸懒腰，再次推开窗户，任冷风吹乱头发，“待我何时御驾亲征！咳！咳！咳！”冷风入口，文轩嗓子不适，不住地开始轻咳，院中红梅被吹得瑟瑟声响，好像女子娇俏的声音，“看吧，说了不让你吹风，你不就是不听，还不快把我做的点心吃干净！”文轩片刻失神，记起手中还有半块点心，张开手掌点心不知何时被捏的粉碎，寒风一吹，落得雪地满满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