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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半程

老板说:“既然管吃饭,买饭钱要给你,想吃馒头了,老板娘那拿钱买。”

小吴和孙玲玲也开心的抢馒头吃。

“就说嘛,老板真是好人。”

老板家的大儿子瘦瘦的,穿着短小的牛仔衣,带着女朋友描眉画眼的年画似的,烟熏妆,大红唇,超短小黑裙,高跟皮靴,一手拎包,一手抱个大哥大。

两人噔噔噔走过,老板气咻咻的说他什么听不懂,老板娘赶过来笑着说:

“嗯啦,嗯啦,去一边,不要说……”

又对几个员工说:

“长大了,管不了他那么多,自己混去吧。生气不划算的啦。”

哪个店里放的歌声传出来。

“……唉呀呀,交了桃花运,姐妹三个都看上他……”

小陈技校学的厨师,勤劳踏实的年轻人,他偏过头嘿嘿嘿笑起来。

上课的时候王小满很认真,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自学,不是去店里端盘子洗碗就是去图书馆看书,见面一个点头微笑省好多事。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期间收到李世源的信,她写了学校的电话号码,路边一时间好几处安了公用电话,可惜家里没有电话。

雪花飞舞的季节,学习越久越迷茫,又问问内心,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找不到答案,就继续读书干活。

城市匆忙熙攘的节奏,并不影响她的习惯,还是缓缓的思考,不急不慌的行走在人群里。

给家里写信过年跟前再回去,年近了票不好买,火车站排半晚上队,才挤到一张半月后的票,看着还在拥挤的人们,她舒口气,还好是卧铺票。她能吃苦,不代表就喜欢吃苦,能舒服点睡回家更好。

那只流浪狗都眉清目秀的看她,夹着尾巴跑远远的。在商场里逛半天,给爸爸买一顶棉帽,毛衣,妈妈的围巾手套。买几张贺卡寄给从前的朋友。

宿舍里都走空了,她收拾好行李,只带一个箱子背一个小包,带着礼物和回家的急切心情,挤进人潮人海里。

车站播放着王杰的《回家》,微微低沉的声音让人回味。

“……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那刻着我的名字年老的树是否依然茁壮……”

她跟着小声唱,有点感同身受,每一个离家的人都会思念。那个树叶上的名字早化成土。回想一个学期的事,好像也过去了很久,曾经遥远的城,她现在到了,曾经的村庄一直在那里,你走或来它就在那里。

人往往因为一个人想念一个地方,又因为一个地方想一个人,只要想起小村,她就想起她的竹马姜东兴,刚到学校就给他写了信,一个学期没有收到他的回信,他还好吗。

我们激励自己走出去,往更好更高更高处,没曾停下来想一想,你要的是什么。真的认同那个更好,更高处吗。拥挤的时候,你挤到前面,你就是领跑者。

她想起孙玲玲羡慕的说想上学,老板给他的老乡们骄傲的介绍她,

“是大学生,小姑娘不陪酒的……”

同学都是天之骄子,她浅浅的笑着,人生的不确定才让人充满希望,而她总是幸运的那个。

雾有点大,很多天没看到太阳了,在这样的天气里,人更容易郁闷,到处吵吵嚷嚷,你不让他,他不让你。

无关紧要的人事,争吵什么,请进生命里还嫌不挤吗。

该上火车了,站台混乱不堪,王小满提着箱子,没法礼让的挤到车门口,前面的人背的编织袋大包刮的脸生疼。

找到位置,放好箱子,对面另一辆车的人,打开窗户从外边往里递包,推小孩上去的……哭喊声,呼唤声,没法忽略的人声鼎沸。一直到车慢慢开动,她坐下来翻出小本,写写划划是她独处的方式。

从漫天大雪到青山绿水,又到满眼黄沙,到省城的时候,她想起小时候听的故事,不禁莞尔一笑。

省城依山而建,高低起伏的房屋,还有好多平房冒着青烟,嵌在在冬日的灰蒙蒙的天地。大街上车川流不息,路旁的雪蒙一层黑。

下火车,拖着箱子去车站买了班车票,坐在小小的长途车站候车室,没有近乡情怯,越是快到家越是着急。一路上的过客匆匆,过眼云烟。

年节时候车站人更多,广播里不停有找小孩,找大人的,大包还有更大包的年货。

等了六个小时,才上车,卧铺夜班车,最前面的位置。车出了城,一路砖房到低矮的土房子到戈壁荒滩,进到绵延起伏的山天黑下来。她想闭上眼睛睡觉,车前面灯光照射下,风吹雪在车前面的路上白茫茫一片。

乘客都熟睡着,忽然车打滑了,接着不停打滑,副驾驶座的司机拿一把铁锹,打开车门下车,一股冷风进来,他拉上车门,弓着身体顶着风,拄着铁锹到路边,铲一锹路边的细沙石,顶风洒在车轮下的路上,车缓缓往前移,走一走司机拉开车门跳上车,稍暖和一下,又跳下去铲路边的沙石往路面洒。

车稳稳的走着,乘客大都在睡梦中,只有坐前面几个人紧张的唏嘘不已。

班车滑滑走走,开车的司机完全凭感觉和经验,在风吹雪白茫茫的路段行驶。

车是不能停下的,很快会被吹起的雪堆住。小时候曾经听说车被吹翻埋到雪地里,被冻坏手脚脸的事很多。

在路上的人们,为了赶路归乡丢了性命的也有,在自然面前,生命是如此脆弱,又顽强的抗争着。

出了风吹雪路段司机停下车换岗,乘客有的下车方便,对于刚才的惊险都无所知,只是在下车的时候缩紧脖子抱紧自己,哆嗦着说一句好冷。

司机站在车前雪地里抽根烟,若有所思望着黑漆漆的前路,他使劲吸一口,烟头扔下,用脚狠狠捻着,上到车上往车厢里走到最后一排,一个一个看过来:

“都上车了吧,左右看一下都上来没有,走了。”

班车缓缓启动,晃晃悠悠,只能看到车前灯光里的雪地,和隐隐约约连绵起伏的山影。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车到站了,司机把车厢灯打亮,乘客伸懒腰的起身的,慢慢吞吞收拾东西,小声询问:

“到市车站了?”

“哦,太早了,还要再等会才开门……”

天微微亮,印着雪地,家在市里的先陆续下车。外面太冷,汽车站候车室也没开门,司机说道:

“外面冷,不下车的在车上等半个小时,站上开门了再下。”

车上发动机呜呜响的声音,暖暖的,王小满起来,叠好被子放整齐,站在车门旁看外边,早餐店的灯亮着,门口往外冒着烟气。车上还剩下的几个人都看到了,纷纷下车,先去早餐店吃点热乎乎的饭,差不多车站也开门了。

等乘客都下完了,司机关好门,把车开进候车站的院子里停下,才找地方睡觉去了。

早餐店里热气腾腾,一碗奶茶,两笼包子。自己倒奶茶,包子也端来了,喝着香喷喷的奶茶,吃完包子又暖和又清醒。

看了几次,候车室才开门,售票员进到屋子里,等一会儿才开始正式售票。胖胖的哈族大婶穿厚厚的花裙子,外面再套着毛皮大衣,哈族大叔穿着翻毛的皮大衣大头皮靴,只要暖和,哪管臃肿还是像熊。头戴花帽的小姑娘雀跃着,花帽上面彩色的羽毛,欢快的摇摆。

一会儿空旷的候车室就坐满人了,本就不大的候车室热闹起来,人们用各自的语言问候。

王小满站在窗口排队等,西北边城特有的味道,如此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