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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圆玉润(二)

舒珣也没和明珩客气,接着他的话先声制人。“舒大人,别来无恙啊。”舒珣冷着眸子,不带半分感情的开口。她这么一讲,让店老板心里直道不好,难怪刚才……那自己不就……。

“舒珣,你怎么会在这儿?”舒长斌有些厌倦,牵扯上她就一准没好事。

“我相中了一只步摇,还要惊动‘宵衣旰食’的舒大人真是罪过啊!”

“你别这么说,阴阳怪气的。”舒长斌没怎受过气,哪怕背后有人折损但当着他的面还是给几分颜色的。

“舒大人没听懂吗?那只步摇我看中了,也愿意付钱,但因为你们舒家的原因,这笔买卖做不成了,你来调解吗?”

“这种事一个小城守就能办成的……”舒长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掉了身份“舒珣你要什么都可以,唯独那只步摇不行!”

“舒大人这句话有意思,为什么不行,怎么买东西还要看舒大人脸色?”舒珣丝毫不在意舒长斌的脸色,直白明了地挑事。在一旁一直沉默明珩浅笑了一声,表示了自己在听,看舒珣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喜欢。

“你……”

“舒大人,先到先到,谁先付钱就是谁的,谁价高就是谁的。难不成大人想用强权强卖强买?”

“我……当然不是。”舒珣句句紧逼,舒长斌碍于明珩在这里不好动手,还得继续演一副为人父母官,亲民爱民的模样。

“这是两千两,老板收好。”舒珣让阿默放下银票,看了一眼步摇就当验货,当即放进盒子里收进袖中。

“不准走!”

“不然舒大人也拿出两千两?”

舒长斌也很想拿出来,他出门随身至少带着几千两,以便打点关系。但是这一下子毫不费力地拿出两千两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钱来路不明,这是在是超出他的俸禄太多了。他一直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当着明珩的面拿出来。

“等等!老板还没说卖!你着什么急?”舒长斌拿她没办法只能搬出店老板,换个法子。

店老板想在江南混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银票被自己亲手推回去,自己还要赔上不少疏通关系再讨好舒长斌。他显然做了莫大的决定,毕竟两千两也不是小买卖“我……不想卖。”

“舒长斌!别给脸不要,当年怎么说的,回去问问你爹!”舒珣预料到他会用强权来压,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能这么明目张胆!

“舍妹实在喜欢,还请你高抬贵手吧!”

“我也喜欢,凭什么要让给别人?”舒珣其实已经在无理取闹了,可她就是不想就此了事。

“对啊,本王的王妃何须让给一个区区世家小姐?”明珩从盘腿坐的桌子上翻下来,一双修长的腿一步就迈到舒珣面前,把舒珣揽到身侧。

自己像是不怕冷一样,解下身上的大氅给舒珣披上,然后从上到下一个扣一个扣用修长的手指仔细系好。系到最后位置实在是太靠下,只是弯腰根本系不好,明珩干脆单膝跪地系了一个漂亮的的结。他早就看舒珣那双露着的白皙脚踝不顺眼,一进门就像给她披上知道现在才找到机会。

明珩的长发垂到舒珣的脚尖,舒珣甚至能感觉到明珩在腰间吐出的热气。这亲密的动作,让舒珣脸上有些发热。

舒长斌第一个念头就是两个人联合起来整自己,转念一想又不对。舒珣的身份他并不清楚,只是因为父亲的原因见过几面,还被父亲当面教训着以后不得对她无理。当时他还好笑,自己跟一个小辈还是个姑娘有什么好计较。但父亲的反应是少见的严肃倒像是在求她放过自己。这样的被人捧在云端的人会和明珩产生这么亲密的关系吗?

“王爷,您这是说笑呢吧?您要是成婚了还不得普天同庆啊,我就是卧病在床爬也要去讨杯喜酒。”

“不用,晦气!”明珩没搭话,舒珣先开了口。明珩觉得好笑,做戏的时候怎么演都像真的,一旦用完还不是……可就是这样也只有自己可以以这样的身份站在她身旁。

“舒大人不信,大可派人去宫里问问舒太医。但以舒大人的本事,京城里肯定有不少人抢着给你消息吧。”舒长斌脸色很不好看,明珩这是在暗示他什么?

“呵,”明珩看他疑虑重重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轻笑,“舒大人还记得我曾提起,我来江南要看尽与朔方不同的春和景明还有让草木生情的姑娘。”明珩扭过头含情脉脉地望着舒珣,舒珣身体下意识地一颤,不只因为自己残留着细茧的手被明珩握住。她清楚地感觉到,心里阻塞已久的坚冰轰然粉碎。在万丈冰原上能把人扇晕的烈风被熔岩裂缝里探出火舌卷进了另一个万劫深渊里,湮灭了。

“舒大人,我要找的人就在我身旁。”

赤裸裸的偏袒,无上皇权的压制。

“这……殿下,这是舍妹的嫁妆实在是……不能让”

“舒大人,本王也想和你讲情理,但你有这个东西吗?”明珩身子前倾,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舒长斌耳边轻语。不知是呼出去的气是凉还是明珩的动作太过于压迫,舒长斌竟然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

舒家独霸李唐的医药家,但贵为太医院院首的舒太医长子却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不可一世的贵公子选择了仕途。舒长斌没有父亲的恩荫但确实利用了父亲的人脉。无论是幼时在宫中和太子一党还是为官后独占江南他可以说是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可就在方才,明珩留给他的话让他有些后怕。

当年谁也没想到一个垂死的孩子能自己跑出宫去,一个人头一个人头累下军功,一步一步升上将军的位置。如果不是册封典礼上认出了他,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外面。那么那些隐秘而龌龊的欺辱他手握兵权的时候不报,现在只是一个刚承袭爵位没有实权的王爷,在他舒长斌的地盘上又怎么有胆子对他报复。

可人就是这样的低贱,他有些害怕了。

“舒大人,我们家阿珣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是令妹的嫁妆那真是不好夺人所爱。我家阿珣只喜欢天山的雪水浸润过薄玉,一定是珠圆玉润。雕刻的功力一定是要媲美黔中的周复先生,簪子上一定要刻小字,字形要仿照江宰执生前的《古碑帖》,不知道这淑宝斋的师傅有没有这个功底。”

连舒珣听得都一愣一愣的,她本就怎么见过金灿灿的宝饰,知道的一些也只是听师姐讲过几句。那几日在天雪山偷闲时听师姐描述过山下淑宝斋的玉钗和步摇如何如何让人喜欢。没想到,明珩会这么懂,舒珣想起自己班门弄斧的话,破天荒地有些自惭。

她不在意自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一样对寻常人家唾手可得的东西感到新奇并且毫不保留地裸露出来,事实上她也在一定程度上也这样做了。但此刻她在明珩面前竟然感到了尴尬和……自卑。

这样美好的少年,尽管现在敛尽了青涩看不出一丝破绽。他好看到可以让自己忍不住看了一眼有一眼,甚至可以容忍一些越界的行为。这样好的人将一颗真心捧在自己面前,舒珣竟觉得自己之前的刻意拒绝是故作姿态的忸怩,卑贱地像在卖弄风骚。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那些自视甚高,不近人情都是在装腔作势。

“……”这样的商铺金银不缺但经商的人不会有心思花时间做珍品,只要噱头足够就可以。像一个存在不到百年的店怎么会有清贵的品味,大概早就被贪婪灌满人皮,眼里看到的永远不是首饰的璀璨光华,而是铜钱这种会生出一堆丑陋不堪的锈渍的东西还有沾染了脂粉熏香酒肉混在一起的恶臭的银票。

“没有吗?没有就算了。”明珩的语气没有丝毫惊讶,表情一脸理所应当更让人生气。

“一只步摇算什么?阿珣喜欢的话,我们去宫里挑。在这里,也只能算是矬子里拔将军,太掉价了。你说是不是,舒大人?”明珩不着痕迹地揽过舒珣的腰,两人看着要多亲密有多亲密。舒长斌答对也不是,怕辱没了自家小妹,答错也不是,这里的确没有宫里精细,要是这里有宫中的手艺那简直是大逆不道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说扣就扣,毫不含糊。

“明王殿下说的是。”舒长斌压着声音重重的喘息了一声。

“那阿珣,可以让给她了吗?”明珩凝视着舒珣眼睛了充盈着浓浓的爱意,因为可以压制才没有显得张狂炙热。

舒珣听到她的话心里一暖,但还是责怪地看了明珩一眼,这是分明把自己当成抢糖吃的小孩了嘛。

“好啊,但我想要一只更好的,现在就要。”舒珣与其在掩饰自己的心思,不如放纵自己。总不会天雪山的手伸地这么远,大不了自己就永远不回去。什么七苦,什么百毒,都不用参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