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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海外仙岛篇(十一)

等到碧草回了不虚岛,迎面就瞧见白泽搬了个小矮凳坐在院子门口,手里捧了卷竹简,神色淡淡。

如今还未到木槿花开的月份,杵在那的篱笆上只能看到星星点点、淡红色的花骨朵。

分明是处俗景,却硬生生被端正坐着的白泽衬出几分美好来。

不过,虽然平时这位神兽也不见得多好说话,但是也鲜少露出现在这种淡然的神色。

看上去像是被天界那位荣余殿下附体了似的。

碧草砸吧了一下嘴,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泽将竹简收好放在膝上,抬眸看过来:“不是都过去了?怎么没拦着?”

碧草装傻充愣,眼神飘忽看向远处:“我就是去送送人,阿眠此番是去修行的,我作何要拦着?大人想太多了。”

要知道,这种情况放在平时,小姑娘是一定会撒泼打滚、大喊“冤枉”的。

从前有一次闹得狠了,甚至跑去蓬莱岛让长韶上神撑腰。

此时她不但没什么无赖表现,还能正正经经想理由,那肯定是有猫腻了。

白泽挑了挑眉,为了讨小姑娘欢心,还配合着说了两句:“难得有个人能同你说说话,就这么走了确实可惜。”

碧草丝毫不觉自己已经被人看穿了,还在那捏着袖子,装出一副惆怅的样子踱步过来:“大人说笑了,阿眠此番是去做正事的,我怎么能拖她后腿?”

紧接着,碧草绘声绘色的将自己对阿眠的担忧表演了一番,不过总归离不开那句“我什么都不清楚”就是了。

因为这人的表情太过浮夸,演过了头,白泽有些看不下去,委婉提醒了一句:“你不是先前已经跟阿眠讲过容卿的事了?还给她看了《奇花录》。”

碧草身形一顿,仍是打马虎眼:“是阿眠好奇,我才多说了几句。”

白泽乐了,起身将竹简往袖子里一塞,抬手按在了碧草头上,轻轻揉了揉:“你那个小姐妹心思通透的很,总不会真让自己吃亏。”

心思通透?

碧草将阿眠的种种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怎么想,那都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可爱后辈。

被蓬莱岛的众人宠着,却也没见人怎么恃宠而骄过,仍是乖顺的。

于是,碧草心中认定了自家大人是在拿自己寻开心。

毕竟,若是阿眠真的心思通透,怎会被容卿诓回海外来?

像是看穿了碧草的心思,白泽又点了一句:“你不是也问了,普通的小花精怎么受得住仙岛上浓郁的仙气?”

碧草好似脑袋突然开了光,抓住了重点,十分惊讶:“大人,你偷听我们讲话。”

白泽没想过把自己绕进去,凝了个怔后,干脆转移话题:“之前不是总想看凡间的各类话本子?明个儿我绕点远路,给你带点回来。”

碧草只是反应迟钝,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毕竟年纪在那儿放着,除了这副皮相,内里也装不了嫩。

她挑了挑眉,挥袖将白泽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拨开,双手叉腰,梗着脖子抬起头来,掷地有声:“大人您就别想着蒙我了,那《奇花录》被你收起来多少年月了?平日里我根本瞧不见。若不是你故意放在桌面上,我哪里能翻到这本书?”

白泽知道这件事情绕不过去了,却也实在不愿将一些事情放到台面上说道。

毕竟牵扯了许多东西,搞不好还要将自己赔进去,若是再扯到碧草,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小丫头还不知道要说出些什么来。

莫不是真应了凡间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阿眠走的近了,所以碧草的脑筋也比往年转的快了些?

这位神兽在这儿胡思乱想的功夫,碧草又补了一句:“雾迭山那边不是最近很乱嘛,你怎么还让阿眠去揽月国?”

关于这一点,白泽还能说上两句:“揽月国那位渡灵使也是个花精,靠在一起也好说话,雾迭山的事儿该怎么处理还要看弘文殿的安排,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对于白泽的避重就轻,碧草也能感觉的到。

只是她知道,就算自己将事情搬到明面上了,这人如果不想说,那也没有办法逼迫。

阿眠虽说修为和身高都比不过自己,但是好在还懂些分寸,总不会真让自个儿陷进什么阴谋里去。

而且斩妖除魔这事,说到底,最后还是落在天界的神官身上,只是打打下手该是无碍。

碧草自认为想通了其中关窍,随后蠢笑着扑进了白泽怀里,大有讨好的意味:“大人,你方才说的帮我带话本子,还作数吗?”

白泽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显得愉悦:“当然作数。”

自打容卿去了天界任职,云尧上神的生活便清冷的不成样子了。

虽说从前大多时候,容卿也是在海内游历,但是好歹还有点盼头。现在去了天界不少时日,也没传个口信回来,莫不是当真忙得很?

云尧上神起初还盼星星盼月亮的站在山头等过几次,结果根本没见过人影,便开始和自己怄气,想着是不是自己从前苛责了些。

又觉得是自家徒弟“没良心”,干脆两耳不闻窗外事,独自一人坐在殿中,摆个棋盘同自己切磋,以此打发时光。

旁边人多的蓬莱岛明明是同从前一样的热闹法儿,现在听起来也有些刺耳了,更衬得云尧孤身一人的凄凉来。

因为心里窝了火,所以当云尧透过水镜看到山脚下的容卿时,下意识化了个结界将广云峰一罩,把人拦在了外面。

容卿今日穿了件金丝提花领的浅灰色衣裳,青白拼色的腰封,青色流光外衣,兽头金色云纹的腰带上还挂了个卷云纹琉璃玉佩,下面坠着长长的雪白穗子,随着微风晃动。

墨发好好束着,额前碎发分向两边,又有两缕垂至胸口,带了几分散漫。

明显是细细打扮过的。

这人就那么静静站在山脚,抬眸看向重华殿的方向,目光越过水镜,和云尧上神碰了个正着。

云尧心里一个“咯噔”,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幼稚了,便不情不愿撤了结界,端正了坐姿,等着自家徒弟上来了再好好谈谈。

容卿眼瞧着面前的结界陡然出现又消失,知道这是师父又在别扭,于是进了重华殿行过礼后,便将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捧到了云尧面前。

是个巴掌大的方形扁木盒。

云尧心想着自家徒弟还知道回来看他,而且还给自己带了小物件,心情好了许多,拿起盒子,边开边念叨:“天界忙些也是正常,你且顾好正事,为师在疏瑶岛好得很,你不必……”

说到这里,后面的话就卡了壳。

因为云尧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是一沓儿剪的齐整的小纸人,有鼻子有眼。

小纸人从盒子里飘出来落在地上,有模有样的行礼,嗓音像一群奶娃娃:“拜见上神。”

自家徒弟这是什么意思?把自己当成凡间那些小姑娘来哄了?

云尧上神的脸色有些微妙。

容卿的目光落在桌面上还未收拾的棋盘上,恭敬道:“弟子平日也不好下界,便想着弄这些来陪着师父,还望师父不嫌弃。”

话音一落,便有胆子大的小纸人上前,往上一蹦挂在了云尧的衣袖上:“上神上神,我最会下棋了,日后保管上神不会无聊。”

云尧也不说嫌弃不嫌弃,一边眉毛挑得老高,伸手让小纸人站在自己掌心,将目光转向容卿:“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容卿虽说早将自己师父要说的话猜了个八九分,但是也没料到云尧上神会如此直白。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弟子是来同白泽协商新政策的事儿的,又想着有些日子不曾来看望师父,便顺道过来瞧一瞧。”

原来瞧自己只是顺道,云尧上神觉得自己心肝疼。

这话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实在是扎心!

云尧想着,总不能光自个难受,便主动提起了阿眠:“你带回来的那个小花精去揽月国做事去了,估摸着以后比你还要忙一些。”又感叹着,“好在长韶徒弟多,蓬莱岛上就没见过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

容卿好似只听到了前半句,神色有些不安,掐错了重点问道:“阿眠的修为不是还没到通灵阵收纳的标准?长韶上神就放心她去海内?”

云尧将自家徒弟的表情尽收眼底,脸色沉了沉,又为了避免被人瞧出来,伸出手指逗弄起掌心里的小纸人:“那个小花精不是一直想着成仙?正好赶上好时候,可不得抓紧机会了?倒是你,现在好歹也是神君了,不要总和妖精纠缠不清。若是她日后真的成了仙还好说,就怕她没那个机缘,到头来还连累了你。”

这话越往后说,语气里的阴沉和杀意就越按耐不住。

地上那群原本还想着上前讨巧的小纸人四下散开,或躲在殿中的柱子后,或藏进哪盏灯笼里,根本不敢吭声。

手心里的那个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自己的小伙伴们早已藏了个严实,只能往后一仰,顺势一躺,开始装死了。

容卿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弟子心中自有分寸。”

云尧向来不喜容卿忤逆他,倒也不是专权,只是担心自己一个没看住,让容卿步了自己父亲的后尘。

他叹了口气,干脆将一些话摊开了说:“当年容阳城的事,为师也并非毫不知情。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对那个小花精也没什么旁的念头。只是为师还是要多嘴提醒你一句……”说着,面上一片肃然,“既然分了六界,那么各界便是独立不相通。自个儿当心些,别因为什么人,把自己赔进去了。”

说到这里,容卿其实还是想要辩上一辩的。

他打小就知道,云尧上神对于其余几界有抵触。虽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是也明白这个想法一时半会儿掰不回来。

于是,容卿也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扯什么,隔着一张矮桌坐下来,和云尧讲了些贴心话,又说了自己在天界的情况,好让师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