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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海外仙岛篇(六)

虽说云尧上神在此避世就是图个清静,平日里旁边蓬莱岛修仙的诸位动静不大,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

但是如今自己的嫡传弟子渡劫成神,他怎么好意思把前来道贺的众仙家拦在岛外?

于是勉强放了率先收到消息的弘文神君进岛。

只是这有一就有二。

弘文神君作为出了名的大嘴巴,一转身就把消息卖了:“哎呀,云尧上神好说话的紧,众位仙僚要是想去可要趁早儿,否则等这事过去了,再想在上神面前露个脸可就难了。”

原本各路神仙还畏于云尧上神的实力和臭脾气心里打鼓,再见到毫发无损的弘文神君如此说,便将一颗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争先恐后的去疏瑶岛贺喜了。

云尧上神的重华殿因此险些被前来祝贺的神仙踏破了门槛,阿眠甚至有幸瞧见了旁边不虚岛里的神兽白泽。

这倒不是阿眠专门去瞧得,主要是这位大人从不虚岛动身到蓬莱岛再到疏瑶岛,所到之处百兽奔逃,其声势之浩大,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白泽号称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透过去,晓未来。

因为本身自带镇慑万兽的光环,所到之处若有妖怪鸟兽,必然会闹得鸡飞狗跳。

早先还自行绘写了一本记有各种神怪名字、相貌和驱除的方法的《白泽精怪图》,很受凡间捉妖师的追捧,几乎到了人手一本的地步。

阿眠原本以为,白泽大人在凡间如此受欢迎应该是没什么烦恼了。

结果人家送完贺礼就到了碧游殿来找长韶上神吐苦水,说是自己明明已经化了人身努力克制,其血脉作用还是十分明显,实在是让他苦恼。

阿眠和敖如沁就扒在门边往里面瞧,看见一向温和的长韶上神被白泽念叨得脸都绿了。

过了几天,容卿去天界报道过后在天上立了括苍殿,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点了名让明仪去他殿中任职。

倒不是阿眠自恋,只是心里总有一种怪异感,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明仪师兄。

虽然在旁人瞧来,跟着容卿这位天界新贵,是件前途不可限量的事儿。

明仪走时还承诺众人:“你们好好修炼,师兄得空便会回来看你们的。”

结果这人走了许久,连个信儿都没有,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

阿眠也不清楚是不是天界的神官都这么忙,一时也无法确定明仪是否是被容卿压榨捉弄,只是抓紧时间修炼,免得日后去了海内被人欺负。

唯一让阿眠郁闷的是,她不长个头了。

不管她怎么喝水晒太阳,甚至化出原形把自己埋进土里折腾,都没能让自己再长上一两寸。

有时候阿眠往洞府前搬张躺椅窝在上面小憩,抬眼就能瞧见旁边小池塘里开得十分旺盛的荷花,想着若是把它连根拔出来比一比,是比自己高呢,还是比自己矮呢?

天帝跟前的仙童宋岳领了令去千秋殿走了几趟,却都扑了空后,便日日去殿前守着了。

说是守着,却因为当时天帝叮嘱要隐秘地办,他只好化作一只小蛾子躲在千秋殿门前的花树上,一声都不敢吱。

可惜连着多日都不曾见到荣余的身影,只有他殿中的秦放每日往来奔波。

秦放这人生得五大三粗,常年穿着一身盔甲,和好看二字不沾边。

他从前在人间时是荣余手中私军的领头,荣余飞升后点了他和另一位文官一道上了天界,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那位文官叫做闻松,是个敏感骄傲的书香世家公子。

起初也是和秦放约定一起安心辅佐荣余的,可惜千秋殿是武神殿,闻松放在此处实在有些屈才。后来由着荣余协商,换去弘文殿了。

可秦放偏偏认定了闻松是个叛徒,任谁解释都不听,所以每次两人在天上相遇时,秦放总要不阴不阳的刺上几句。

宋岳守在千秋殿前,有幸瞧见了一次。

那次是弘文殿给千秋殿的急件,弘文神君不放心旁人,便让闻松来送。

秦放听见敲门声过来开门一瞧,登时就将门一合,碰了闻松一鼻子灰。

然后这人就靠在殿中骂,情绪之激昂,嗓音之嘹亮,喊得半个天界的神仙都听清楚了。

结果等他骂完了开门,闻松只是将几本册子往他怀里一推,一声不吭就走了。

秦放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憋屈。

因着荣余一直不露脸,宋岳中途还特地跑了好几趟上清殿去问天帝,可天帝明显不慌不忙,只叫他守着,什么时候人回来了,什么时候再提这茬。

天帝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容卿飞升到天界后。

每位飞升到天界的神,首先是要去上清殿面见天帝的。

那日天帝端正坐在宝座上,安心等着接见新神。他左右两边各立了一个着白衣,戴方帽的仙童。

他原本还饶有兴致地和右边小童就着新神扯了两句闲话,却见殿门缓缓打开,门外立着的人,有着他极为熟悉的的一张脸。

容卿穿了身白色锦袍,裹了金色窄边,绣了流云仙鹤,从殿外金辉云雾中缓步走来。

举手投足间都令上首的天帝心惊。

容卿在殿中站定后,行了跪拜大礼,说道:“小神容卿拜见天帝。”

天帝只觉自己掌心都出了一层薄汗,良久,他问道:“你父母是何许人?”

容卿眼帘半垂,恭敬道:“小神自幼为海外疏瑶岛云尧上神收入门下教导,故而……并不知晓父母身份。”

天帝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心下生疑:“云尧上神难道不曾向你提起?”

容卿仍是恭敬,言简意赅道:“不曾。”

随后,天帝又依照惯例问了几个问题,容卿都认真答了,神情恭谨,言辞敏捷,挑不出错处来。赐了神殿殿名,叫做括苍殿。

等容卿退出去,天帝立马去传了宋岳回来,下令道:“去找荣余来,他若是仍不在殿中,你就去找弘文。问清了地方,直接去找。”

宋岳并不知晓天帝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盯上了这件近千年都没办成的差事。

他也不好去问,只行礼颔首,应了声“是”。

荣余倒不是真的千年未回千秋殿。

他每回从下界回来总会遇见吾玉,而吾玉总要缠着他避人耳目、悄悄地走。

他心下一片清明,却不点破,任由吾玉安排。

宋岳这次出了上清殿后摸去了千秋殿。

千秋殿的殿宇都是建在湖上的。

殿宇之间用游廊小桥相接,湖中是四季不败的紫莲,氤氲水汽从湖底升起,袅袅白雾低沉围绕。

中间一块扁舟似的土地上,栽种着一棵弥央树。树身月白,花叶似雪。

其花落下枝头,不入泥土,宛如游鱼般饶有规律的飘飞在树旁,带着银白光辉,翻飞起舞,所过之处留下点点荧光,久久不散。

此时殿中静的很,正殿殿门大开,宋岳可以看到殿中左右两边的锦绣山川屏风,而荣余就端正坐在一方坐榻上,旁边矮桌上燃了一炉香。

不等宋岳进殿,荣余已经起身,穿过小桥游廊走到了他的面前,面上是经年不改的淡漠:“走吧。”

宋岳生出一种自己多余跑这一趟的错觉。

荣余进入上清殿时,殿中只剩了天帝一人。

明明大殿富丽堂皇,可天帝高坐主位之上,背后左右皆无人,竟有些寂寥了。

荣余行了礼后没有起身,静等后文。

天帝一挥衣袖,一道黑雾自他袖中飞出,落在荣余面前化作一柄泛着死气的、一掌宽的漆黑短剑,剑柄上雕着烫金符文,犹如黑夜中的几点亮光。

荣余飞升时曾恶补过六界的事情,凭着这剑的模样,心中想到了几个名字。

天帝道:“妖界有渡城曾和天界订过一个协议,渡鸦承诺永世不出妖界,不涉六界事宜。可他此番一连违背两条协议,实乃对天界之挑衅。吾今日赐你断魂剑,愿你此去诛灭妖邪。”

荣余双手捧剑举过头顶,淡淡道了一声:“是。”

两相对比,天帝那一番长篇大论,竟显得有些滑稽,也不知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良久,天帝沉吟道:“当年之事已尘埃落定,不该再牵扯旁人了。”

荣余不说一字,再次行礼后,收了断魂剑退出殿中,眼底好似裹了一层寒冰。

妖界起初与人界相连,怎料人妖共处,时有纷争,后两界相隔,多数妖族迁至周幽秘境,便是现在的妖界了。

还有一部分妖精无秩序分散在其余几界,弱肉强食。

妖王暮禾所居的碧落宫,就建在周幽秘境最高的山峰上。

暮禾身为青凤,十分忧心旁的妖精把自己认作别的羽族,所以长年穿一身青色羽衣,腰上挂着的妖界白玉牌上,龙飞凤舞刻着一个“凤”。

而那牌子上,历来都是刻现任妖王名字的。

也幸好妖界不在炎热之地,否则就他那身严实的衣裳,定然要被烤得晕过去了。

鸦长羽走进碧落宫时,暮禾正去了鞋子泡在庭院中的池子里,远远瞧过去像极了一挺浮尸。

看到正宫门前站着的鸦长羽,暮禾俊雅的脸庞浮现了一抹薄粉,他拉过旁边大片的荷叶往自己脸上一盖,结结巴巴道:“渡鸦……前辈,您怎么想起来碧落宫啦。”

这只青凤也是修了几万年的,可惜他的脑瓜在这些年里,并没有随着修为一道长进。

碧落宫的庭院中是整片的池塘,只一道游廊从大门口通到正宫中,所以只要有人瞧了,只能看到一片碧色。

鸦长羽看着几乎要和荷叶融为一体的暮禾,径自往宫中走:“暮禾你爬上来了,就来找我。”

暮禾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将脸上的荷叶往旁边拨了拨,露出一只眼睛去瞧,只能看到鸦长羽的背影了。

他觉得自己在前辈跟前丢了脸,脸色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