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烈焰，就这么凭空燃起，似是一个熔岩般炽热的火球，升腾在顾盼面前。
与此同时，史子眇将袖袍一展，把刘辫遮在了身后，饶是如此，这爆裂的声响还是给他吓了一大跳。
硕大的火球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将整个院子照得通红透亮，像是升起了一大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却又在瞬息之间消逝。
待童贯和高力士冲上前来，只剩下空气中的热浪在似有若无地翻滚、飞快地冷却。
此间五人，唯有顾盼纹丝不动、站立如松。
没有危险。
心底仿佛有一道声音如是说道。
当然，也有被吓懵的原因。
顾盼揉揉眼睛，又默默掏出了蛤蟆镜。
“有心气，胆识也还不错，与那些阉人不甚相同，可惜志虑不纯，以后踏实些，或可成为大王臂助。”
“现在这世道，踏实的下来么，踏踏实实去死？”
顾盼低头，从墨镜上方投射出鄙视的目光。
不知怎的，自穿越后他似乎越来越有成为杠精的潜质了……
“就凭你，和那什么东厂，除了落下把柄身死族灭，在这洛阳城里，什么都做不成，贫道会看着你，免得殃及大王。”
史子眇回身拍拍刘辫，轻声道：“今后，离这些阉人远些，为师会和你住在一起，你的安危便由为师来守护。”
“老师……”
“牛鼻子，这可是你说的。”顾盼接话道，“我即刻下令，断了这间别苑的餐食用水，我倒想看看，离了我们阉人，大王的吃穿用度你要怎么解决，莫非带着大王茹毛饮血？”
史子眇闻言瞪向顾盼，“这是我大汉的王，你这竖子怎敢如此！”
“也不知你狠话是放给谁听，大王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主子。即便我出于友谊和使命，愿意来照顾辫儿哥的生活，但伺候你……小爷不乐意。”
二人的目光再次对视，释放着相匹敌的能量。
“你这是作奸犯上！”
“这里没有上！”
“小贼好胆！”
史子眇正欲发难，顾盼却猛地闪身，抬头望天喝道：“来人！”
言罢，院中的屋内檐上，竟倏地冒出十余人来，皆配长刀短匕、持弓箭手弩，寒芒点点，将史子眇封锁在内。
“在老巢里还治不了你，那我这东厂也趁早别在三国混了。要小爷给你说多少遍，真正作奸犯上的人，如今正在那宫中与宫女嫔妃玩耍嬉戏呢！”
“啪啪。”
顾盼一拍手，上下内外的弓弩刀手又逼近了几步。
“风萧萧兮易水寒，这便送史道人前去刺董，不复还！”
顾盼摆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心里却在提防着史子眇的后手，而这时，一旁的刘辫突然快走两步，挡在史子眇身前道：“盼盼莫要冲动！老师他待我甚好，你二人于我都是不可或缺之师友，早先老师他出京奔忙，正是为救我危难而求援！”
“求援？”顾盼望向史子眇。
史子眇随意看看这些“伏兵”，第一次笑了笑，似乎完全没有将之放在眼里。
顾盼也笑了，他的底牌，那可是命根子换来的，一旦出手，对方必是断子绝孙的下场。
史子眇不再管周遭如何，轻掸一下衣衫，朝刘辫下拜道：“大王，贫道已与渤海太守、邟乡侯袁绍，东郡太守桥瑁等人取得联络，说服其不日兴兵，召天下有识之士共讨董贼，想必消息就快传来洛阳了。”
“这、这，好！”刘辫惊喜道，“有劳吾师为我劳苦！盼盼，让他们退下吧，你随我一起为老师接个风，坐下来攀谈一番，定可以冰释前嫌——盼盼？”
“你说什么？讨董？！”
“怎么？”史子眇睨了他一眼。
“淦。”
顾盼像是根霜打的茄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嘴抹了蜜似的口吐芬芳。
“……这下完了，收拾细软准备跑路吧……”
见他表现，刚刚满面喜色的刘辫也一下愣住，猛然想起顾盼先前所言：
“……这外因，就在各地的军阀上。只要他们一日不起兵勤王，大王便能安全一日。若是他们起兵讨董，董贼必定惧怕其以迎大王复位为名，如此方才会下手……”
“这……”
“大王因何犹疑？”史子眇看了看二人，不解其中之意。
“本想骂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你这牛鼻子毕竟也一心为大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后事还是我来张罗吧。”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顾盼怎么也没想到，
十路诸侯讨董……
自己一直希望能迟些到来的十路诸侯讨董……
间接让刘辫丧命的十路诸侯讨董……
竟然是刘辫自己人主动促成的。
可能是自己穿越带来的改变，根据时间线，明年才会有动静的反董联盟，在今年年末就掀起了风浪。
诸侯们声势越旺、兵锋越盛，刘辫和自己的处境就会越危险。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
一顿食之无味的宴席。
顾盼已然下了两坛酒。
“你是说……董卓会因此对大王下手。”
史子眇握着自己的胡须，神情严峻。
“你这善用符箓的本事我算彻底领教了，这是直接给大王下了道催命符啊。”
“哎，盼盼不可如此！”刘辫赶紧朝顾盼摆摆手，又道：“我对老师，心中只有感激，老师为我抛却此身安危，无论结果如何，刘辫怎敢有丝毫责怪？”
“倒是贫道短视了。”史子眇摇摇头，“这小贼所言，确实是我未曾想到，为今之计，只有早日帮大王脱困，逃出洛阳城。”
“可这……谈何容易。”
刘辫欲言又止。
虽说自己已是废帝，被发落到这处废弃院落，可毕竟也是大汉正朔的代表，一旦脱身便可原地揭竿、另立朝堂，董卓怎么可能没有监视与防备？
若是能跑，自己和唐姬又何必在这受人冷眼、胆战心惊度日。
倒是顾盼罕见地没有怼他，平和问道：“如何脱困？稍有不慎，便是死局。”
“我有一故友，名为王越，昔年曾匹马入贺兰山中，一人一剑取羌酋首级而归，乃九品上之剑道宗师，得他相助，则大王出城有望。”
“王越！”
顾盼精神一振，这位可是传说中步战不逊吕布的存在，在如今的魔改世间又该有多强？剑圣在世？
正想着，门外小宦官快步通禀，报东厂千户王振求见。
不多时，王振入内下拜，沉声道：“禀大王、厂公，今日早朝，尚书丁管怒斥董贼专权、擅行废立之事，更以手中象简直击董贼，被董贼拉下去斩了。据当值百户报，董贼堂上怒不可遏、痛骂百官，属下怕此事会对大王不利，是故提前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