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小狐狸可真漂亮！”由衷地赞叹了一句，江灵栀半蹲下身来，纤细修长的指落在正眯着眼熟悉环境的狐狸身上，轻柔地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重又看向林珞的眼是如沐春风的温柔，“可是猎来的？”
林珞将怀不肯下地的雪狐朝着江灵栀落的方向往上掂了掂，方便她的触摸。
“京都猎场可没有这么纯种的雪狐，它是我小姑父前日从一个胡商里高价买来的，可是小姑姑不喜欢，所以小姑父把它送给了我。”
“你小姑父待你挺好。”江灵栀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在林珞眼生出疑惑之前错开了他探究的视线，貌似不经意地转了话题，“小狐狸可有名字？”
雪狐好像听懂了人话，懒洋洋的从林珞臂弯抬起脑袋，仰头望了凑近的江灵栀一眼，注意到她上并没有拿着吃食，失望地又将头埋进小主人的胸膛，给了江灵栀一个不屑的后脑勺。
“我还没……”
“早说了就叫十好了！简单好记又有纪念意义。”
林珞的话还没说完整就被一边感觉自己被姐姐冷落的江灵溪抢着回到。
“十？”江灵栀仿佛被人隔空点了穴般愣住，眼角轻轻抽搐两下，遮掩在藕荷色面纱下的唇欲言又止。
十是个什么幸运的数字吗？怎么都喜欢“十”这个名字？
林珞却因为好友的抢话不满地撇过头去理论，就这样错过了江灵栀一不留神露出的异样神色。
“一点内涵都没有，先生知道你这么饭袋吗？”
“起个名儿而已关我学识什么事？”
“它出生十个月就要叫十，那你九岁怎么不叫江小九？”
“你要想叫也不是不可以，我爹同意就行！”
“那你每年换一个称号我还必须每年都跟江伯伯请示不成？”
“……”
两个刚才之前还称兄道弟的少年就这么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呛着声。再看林珞明明顶着一张薄情冷峻的脸，薄唇一翕一动却又有着与弟弟一般幼稚的举动，江灵栀不禁摇头无奈叹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江灵溪眼看着落于下风，瞥到姐姐忍不住笑意的眉眼，迈开步子往姐姐身边更靠近了些，双环抱在胸前，冲林珞挑了眉。
“你不是说想把它送给我姐姐，那你倒是问问我姐姐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送给我？”江灵栀惊讶反问。
“可不是我逼着要的，是阿珞自己说的，不信你问他！”江灵溪下巴朝前一努，眼神不自觉地往一边飘忽，怎么看都有种此地无银百两的感觉。
江灵栀知道自家弟弟的性子，也知道他看见什么好东西都想捧到自己面前来的心意，猜想他必然是用了什么方法说动了林珞。
于是，她将抚摸着雪狐的收了回来，婉转悠扬的声音从面纱下轻轻荡漾而来，让林珞心某一处已然绷断许久的弦奇迹般被拨动了起来。
“你看起来很喜欢这小东西，为什么舍得送给我？”
“自我与灵溪熟识以来，一直听他说你有多好，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说话声顿了一瞬，垂眸盯着怀雪狐的林珞再度扬起脸与江灵栀的视线对接，一双足以用漂亮两个字形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暖的光，“我也曾经有过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她说过她想养一只狐狸。”
没有从林珞的脸上再看到任何的哀恸，江灵栀却感觉到喉头酸涩。
她缓缓蹲下身去，双扶上林珞两个胳膊，抬眸凝望着他，满眼真诚：“相信我，你姐姐离去的时候最挂心的人一定是你！如果你想她，可以把我当成她的影子，从此与灵溪一样叫我姐姐，我必也真心待你，不知你是否愿意？”
“真的……可以吗？”
林珞的反应可以说是有点奇怪，就好像他一直期待着这样的发展，只消提及一句，便似迫不及待地确认着，生怕江灵栀反悔一样。
可看着面前这个明明年岁与灵溪相差不了多少的少年一瞬间闪现的朝气，江灵栀也不想多去思虑。况且，若是有心让这两个孩子彼此引为过命知己，推波助澜也很有必要。
“真的！我们拉钩！”
转头看了眼似是比当事人更加欣喜的弟弟，江灵栀翘起尾指伸到林珞面前，勾了他的小指，做了承诺。
江灵溪见此，欣慰地点了点头，笑得欢畅。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知道林珞心里那道伤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林家虽不是士族贵胄，可林老太爷经商有道，称得上龙阳首富，那么一大家子人因为继承权的问题成日间勾心斗角，难见真心。就是林家长房夫妻二人，即便看穿儿子对姐姐的思念和哀伤，只怕也没空去宽慰他。
久而久之，林珞便养成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儿，外人面前犹如一尊没有喜怒哀乐的雕像，也只有对着他的时候才会偶尔斗斗嘴显出孩子心性。
原本最开始只是为了找个共同话题与他一起怀念姐姐。因为在灵溪的理解，许多伤心的事说出口比独自闷在心里要好许多。有些伤疤就是要一次次揭开到麻木，才会痊愈得更快！
所以，他会经常性地在林珞面前提说到关于姐姐的一些事，包括那两次终生难忘的“以命换命”。
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轨迹似乎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不但他没能引导林珞谈论到林姐姐，而且每次碰面，林珞都会装作无意地主动打听他的二姐姐。
开始意识到林珞对二姐姐似乎生了“转代”情愫的时候，灵溪曾一度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错觉。可是，只要他愿意走出来，那就是好事！
所以今天，与其说是偶然倒不如说是他刻意带他来家里与姐姐碰面的。他清楚自己善良的姐姐一定会想到办法慢慢解开林珞的心结，将以前那个阳光的一笑就眼睛里有星星的少年从深渊拉回来。
池塘边的嬉闹笑语不断，伴随着木竹拍水，水滴叮咚的清脆，将整个小院的气氛渲染得欢快明朗。
斜斜日照下，一束耀眼的光直直投射在江灵栀的发间，将她一张病若无骨的苍白容颜笼罩在一层橘黄色的阴影下。
“这只小家伙就算作你寄养在我这里，不用通禀随时都可以过来看它，好不好？”
意思就是用这只小狐狸做一个通行证，就算江灵溪没有邀请，他也可以以狐狸为借口径直来后院找江灵栀。
“嗯！”会意了的林珞郑重万分地点了点头，终是与灵溪相视间，有舒朗的笑蔓延嘴角。
江灵溪一边为他展露笑颜而开心，一边又觉得姐姐亲昵地抚着他脑袋的动作有些碍眼。在发觉自己其实有些别扭之前，却是暗自腹诽起好友的不是来。
林珞，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两面派！先前知道你得了珍贵的雪狐，我专门跑去找你给姐姐讨要，当时你是怎么说的“凭什么？”
再看看现在，这乖巧的像只小绵羊的人到底是谁？
“飞絮小心点，别掉进去了。”
“翠缕你别光挡我，把绳子抛准些！”
“……”
那边嬉笑声更加放肆起来，终是惹得人侧目。
江灵栀从林珞接过闭上眼睛假寐的小雪狐，瞧着池塘边又多出来的几个身影，眉宇之间都是笑意，解释给两个少年道：“她们在摘莲蓬，你们也一起去玩吧！”
话音落，江灵溪应了声好，便不及林珞反应过来拽起他胳膊飞奔了过去，很快融入其。
江灵栀怀抱雪狐，莲步轻移坐回石桌前，一下一下温柔地顺着它莹白如雪的毛，看着林珞稍稍卸下那一身与年纪不符的戒备与众人玩闹其，她暗暗叹了口气。
眼睛扫过不远处的楼阁，光影交错仿佛瞥见了一道不能出现在阳光下的身影，只一个眨眼便隐在了竹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