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柳没有时间真的从头到尾看完元曲的视频，她还要赶回去工作，临走之前还告诉元曲：“其实我回来也不是特意为了你吃不吃饭这件事，主要还是为了收拾几件衣服带走，我这几天估计都不能回来了，我们科得顶上去把之前已经连续工作了那么多天的同事换下来。”
元曲听完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张了张嘴，到最后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是跟在焦柳身后一直被她送到了家门口，最后才叮嘱了一句：“千万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在能力范围之内帮人，千万别逞强。”
焦柳没有时间跟他继续说了，就安抚性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拎着行李袋走了出去。
这是来到现代之后，宋辞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插入不进去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她看着元曲把门关上之后转身回来，浑身都写着一种不知名的低落情绪。
“公子……怎么了？”
元曲把碗都扔进了洗碗机里，也没有心情接焦柳的话去解释其中原理了，他这会儿在客厅打开电视机，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播放的新闻，宋辞默默坐到他身边来，一起看着屏幕里那令人疑惑的画面。
里头许多穿着奇形怪状衣衫的人在不停忙碌着，眼耳鼻都被各种遮蔽物挡起来，嘴里说的话也都让人听不懂，可宋辞回头去看，居然看到一直没心没肺的元曲眼眶泛红了。
宋辞再次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你过来的时候我们这儿正在经历一场很大的灾难，这些人都是英雄，他们在用自己的生命和死神抢人。”
灾难……宋辞不理解：“是有水灾还是在闹旱灾？”
这已经是一个来自宋代大户人家的姑娘能想到的全部灾难了，元曲告诉她：“你可知道瘟疫？”
宋辞脸色顿时变了：“此地在闹瘟疫？”
“比你想象中的任何一场瘟疫都要更加严重，”元曲很严肃地告诉她，“你们那会儿应该也说医者仁心，这次的疫情是通过飞沫传染，我这么跟你说吧，像我和你现在这个距离，如果其中一方已经患病了，另外一个绝对也会被感染，但许许多多的医护人员，他们都冒着生命危险，扔下自己的家人上前线去战斗。”
宋辞有些坐立难安了：“辞辞曾在书里看到过瘟疫相关记载，这恐怕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的……”
“正因为有这些人的努力，”元曲指着电视机里的人告诉她，“所以我们现在才可以坐在家里聊这些。”
他的话题起得有些沉重，宋辞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这件事是想说什么，就更加慌了：“恕辞辞愚钝，不知……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元曲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我在家里宅惯了，以前总觉得这些事都离我很远，感动是感动，感恩也感恩，但没有切身体会，总归不那么真切，刚才焦柳说她要去顶重症科同事的班了，我才猛地一下反应过来，之前在各种新闻里看到的事，就真真切切发生在我们身边，你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英雄。”
完了，宋辞心里咯噔一下，她没那么宏达的世界观，第一反应是，这次怕是要输给焦柳了。
元曲关了电视，重新回房去换了一身相对正式的衣服，还把云台也拿到客厅来，宋辞没看懂这拨操作：“公子这是要再录一遍吗？”
“不是，我就重新补录一点内容，剪到视频最后去。”
宋辞在一旁不敢出声，等他表情严肃地关掉云台之后她才跑去倒了杯水递过去，元曲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这才说：“你不用紧张，只要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就不会被感染，这也是我们现在唯一能为国家做的事了。”
其实宋辞根本没往这上头想，对元曲的心偏向焦柳的忐忑远大于担心自己被感染，但话赶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她赶紧调整出一个担惊受怕的情绪来，她手里的帕子都缴成了一团，连带着五官也拧成了一团：“可是辞辞还是害怕……”
“焦柳的头发原来跟你差不多长，”没想到元曲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这个，“她是过年那会儿才剪掉的，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其实我能看出来她挺舍不得的。”
宋辞不太能接受女子把头发剪这样短，但宋朝并不抵触理发这件事。宋代理发业已经相对发达起来，有了专门制造理发工具的作坊。那个时候对理发有个特殊的称呼叫“待诏”，所以她的疑问点在于：“既然难过，为何要剪？”
“因为她从除夕那天开始就响应了医院的号召，长头发暴露在外面容易被感染，”元曲这才告诉她，“剪短头发是为了安全。”
这个话题被他说得很沉重，但是宋辞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这种心情，装也一时拿不准风格，元曲大概这时候才想起来他倾诉的对象是个宋代深闺小姑娘，他咧嘴苦笑了一下：“其实你这个年龄在现代也不算小了，跟你一样大的小姑娘都已经在找各种渠道买物资捐到前线去，像焦柳这样在一线奋斗的人们，很大一部分也都是年轻小姑娘。”
他这样说宋辞就能号准脉了，她的眼泪立刻就酝酿出来，啪嗒啪嗒滴下来，没一会儿就开始簌簌往下落，她憋着气没敢抽噎，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着。
元曲准备回房去继续把新录的视频剪进去，一回头就看到宋辞哭得都开始一抽一抽的了，她还憋着没出声，这搞不好得背过气去，他赶紧去帮她拍着背顺气：“你哭什么啊？这是怎么了？想家了吗？还是害怕？在家真的没事的，不要怕。”
宋辞紧接话头，立刻表态：“辞辞真是没用，这样危急的时候，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一直给你们添麻烦……”
“这是说的什么话？”元曲哭笑不得地哄她，“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事实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也只能跟你一样好好待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