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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鬼婴儿

穿过密林之处,张炽烈却踏进了一条熟悉的街道,这里门庭若市,烟火气十足。

他左看右看都以为自己身处在凡间的闹市区,而不是在这天命门境内。

只是这条街道太过眼熟,他一定来过,但是却回忆不上是曾几何时的事情。可是这里同付水沫的改命又有何相关?

他带着疑问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经意间听到茶楼里传来一说书先生的声音,正传道江湖界的一桩奇案:

“话说江湖中有一恶霸当道的舵名为黔塘舵。这黔塘舵的舵主夫人一直都怀不上身孕,愣是问询了几味滋补药方都无济于事。瞧着这些大夫一个二个毫无用处,舵主硬是派人去砸烧医馆说他们是庸医。”

“黔塘舵本就是以蛮不讲理为道,这让周围的医馆纷纷关门逃离了那条街市。见一般医术不行,舵主就去寻找着偏方。他听闻那青木山是座相传有神仙的仙山,就想着或许凭运气能在山里遇见送子娘娘。”

黔塘舵?张炽烈已经许久未听过这个舵帮的名字,当年这舵主不知安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放火烧了青木山,惹得他脾性大怒寻仇到舵主家中,却见他们早已丧命,在凡间自然成了一桩奇案。

他寻思着就走进了这个茶楼,一眼瞧见那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地替座上的人讲述着这个奇案。

“黔塘舵的舵主带着手下的人是又绕群山又淌溪流,总算来到了这青木山脚下。可是这里荒无人烟,哪有什么神仙的迹象。正当他们六神无主之时,却见着一个游走在山间的女子,那女子肤如凝雪,自带着一袭仙气。”

说书先生拍了拍案板,继续而道:“难道这女子是神仙?舵主上去询问,满心期待之意瞧着那女子,可见这女子的神情她有些恍惚,但悠悠郁郁之时又递给了舵主一药瓶子。”

“女子开口闭口之间都说这药瓶子只有两粒药丸,能随尊夫人之意愿,信则服不信就弃。舵主自然是疑心的,他回来后就让一丫鬟服下了一粒。待观察一阵,这丫鬟果然有了身孕。”

“舵主还是不放心,等这丫鬟诞了一活泼玲珑的男婴才大喜,自己真是遇见了送子娘娘。不过这丫鬟平日里就身子较弱,诞生男婴后就难产而去。”

“舵主并未在意,而是让尊夫人也服用了另一粒,好生在府内将养。”

这时说书先生眼眸间开始失了喜颜之色,而是以一种惊异之态说道:“随着尊夫人的肚子越来越大,她的身子也越来越虚弱,就在诞下男婴的那夜,夫人同那丫鬟一样也难产而死。”

“舵主一夜痛失爱妻,又想不通平日康健的夫人为何自怀上那男婴就日益气息消沉。他自责自己求子心切,竟然忽略了丫鬟的难产起因,气的带着手下人翻山越岭地寻仇到了青木山却再未寻到那个女子。”

“可是他们花了如此多的精力却不能平抚内心的怒气,便又再次做着恶霸之为,放火烧山想将一肚子的怨气同青木山一起陪葬。”

说书先生此言说尽,当时的事情也在张炽烈心中回忆闪现。他记得自己渡魄后重返青木山却见到此山已大火势起,那灰头土脸的青老头一见他回来便哭丧着脸道明事情的来由。

这青木山本就是阴阳两界的交汇之地,就算张炽烈不去亲自牵魂渡魄,也有一些鬼邪能自主地找寻至青木山去往冥界化渡。

而这舵主的打砸抢烧暴虐之行得罪了不少百姓,自是不小心在这山里遇见了一曾经结仇的鬼魂,才着了她的道。

这鬼魂生前不能复仇,死后必要舵主痛不欲生才扮作送子娘娘,想借舵主夫人的身子实现她的夙愿。

鬼魂所递的吃食哪能轻易拿给凡人服用,她已然是乱了凡界的规矩。

因为她乱了凡律,自然不能去冥界化渡。那段时间她东躲西藏还是被张炽烈寻到,将其带到地狱受刑,才全盘拖出那两个男婴会生变故。

张炽烈自是踏着清风追到黔塘舵去,他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报烧山之仇,二是捉拿鬼婴儿。

他一去那府邸却不见一人,待走到更里处却看见地上到处是横尸。舵主的死尤为分明,而不远处还有婴儿的哭泣之声。

他警觉而入,两个男婴正睡在一处只是哭闹之声格外刺耳。

当他想探头一查,其中一个男婴眼神哀怨地盯着他,身上也散发着邪气。

这就是那鬼魂所说的鬼婴儿?张炽烈不自觉地念叨,却见这男婴开始流泪,流的却是鲜红血泪。

男婴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丝毫不知道,自己流的泪是常人所畏惧的。

张炽烈沉默地看着还在哭闹的两个男婴,却见到他们竟然开始融为一体成了一个面相更加俊俏的婴儿。

“鬼婴儿,这些都是你杀的吗?”

张炽烈的问话并没得到回应,只是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倒是让男婴忍不住又开始哭泣,那鲜血横流了一片身上的绵软衣着。

这时却听见尸体的一角竟还活着一悄然虚弱的声音:“婴儿…婴儿…”

张炽烈现出了身形走近一瞧却是一丫鬟惊恐的神色指着那摇篮:“救我…”

她显然还未到缘尽的地步,而是朝着张炽烈这陌生的面孔求救:“小心婴儿…”

“要杀我们…”她悲戚而道,眼中却逐渐显露惊恐之色,狠狠指着张炽烈的背后。

原来是那男婴还未断尽杀欲,觉察到了凡人之息漂浮在半空中,瞳孔只剩了眼白用着单纯的眼色审视着这凡人。

“罪孽!都是罪孽!”丫鬟泪眼泛光,她不住地重复着这两字。

张炽烈抬手将男婴锁在了魂罩里淡淡朝着丫鬟道:“怎么回事?”

原来是舵主放火烧山后,一直把爱妻所留下的这个男婴当作眼中钉。而舵主儿子从诞生起就一直和丫鬟的儿子共处一室,可是某天却见他们合二为一,吓得照料之人屁滚尿流。

舵主哪能忍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妖怪,痛下狠手想一起斩断这一切孽缘。

可是两个男婴本就同生于那鬼魂的一执所念,到了一定时候就会归为一体,他们同生同根不会分开。

本还未有定善恶之念的男婴却被迫遭遇了凡人的迫害劫数,体内自带冤魂之气的他自然就有了杀念,才血洗了黔塘舵。

张炽烈听到丫鬟所言,出鞘了灭生剑而叹:“错误终究是错误。”

他正准备一剑而下,却看见男婴这初为涉世的好奇模样竟然显露了纯真的笑容。

男婴那颇为无辜的样子竟让张炽烈的剑悬在了半空中。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张炽烈的声音缓和了下来,他盯着男婴说道。

他又转头看了看这一片尸体,鬼婴儿的性格已经沾染了邪念,遇见凡人就会起杀心。只是他实在无辜,被迫接受这样的命运。

张炽烈来这本就是想惩戒这烧山的恶徒,没想到却被男婴捷足先登。不过这鬼婴儿也许从出生起就没料到自己命运已定,在娘的肚子里吸取凡命,出生后就被视为祸害。

张炽烈想着便驻足看着这鬼婴儿,婴儿也同样好奇的睁大了眼睛眨巴地看着他。张炽烈有些没忍住试图伸手去触碰这男婴,却被他突然凑过来的小脑袋所软化了内心。

不能抉择自己的一生,反而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这不就是从前的张炽烈吗?看着眼前这婴儿的经历与自己如此相呼应,又替他报了舵主之仇,张炽烈便心生一计,想将男婴体内最为善意的一丝魂魄带去化渡。

他温和地对着男婴说道:“你其实也帮了我一个忙,所以也算我欠你一卦。”

“可是你在这凡间早晚会生事,是留不得的。不过我会抽取你的一丝最纯真的魂魄去化渡,也算了了你遗憾的凡缘。至于剩下的就让他们灰飞烟灭吧。”

张炽烈不知男婴是否听懂了他的所说,那懵懂天真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会屠杀这一屋子的嗜血之人。

他解开了魂罩,开始使了这抽魂之术,男婴的头顶生出一缕金灿灿的细纹。张炽烈将自己的一注魂力缠绕在那细纹周间,护住了它的生命力。

而被抽魂的男婴此刻格外躁怒,一直哭闹不停,张炽烈为了让他短暂痛苦一剑而下,将余下的魂魄消散成烟

张炽烈将一缕魂魄护于衣间去了冥界的孟婆处。

“大人。”孟婆恭敬行礼却见张炽烈身边并无要化渡之人,不知他来有何要事。

张炽烈将那缕魂魄掏出道:“希望孟婆能替它寻个好人家。”

“大人,这是…”

“我还它的。”张炽烈说完便想离去却被孟婆叫住。

“大人,可是这魂魄上还有您的魂力,不收回吗?”

“它只有一缕,若是收回定会灰飞烟灭,所以我的那注魂力护这魂魄一直到凡间吧。”

张炽烈此后也并未过问这缕魂魄的去处,这件事也成了他万千案子里的一桩。

此刻旧忆再起也是感慨万千,没想到能在天命门里听着一说书先生唤起曾经的这个变故。

他正欲起身却听见说书先生道:“烧山后的黔塘舵遭遇了重大变故,一夜之间舵里竟无一人生还!可是最奇异的是,就在那夜付敬祥大将军家竟天生异象,是那付家小公子出世了。”

付敬祥…张炽烈一听这名字就留住了脚步,他继续听着说书先生在那言道:“将军家和那黔塘舵虽然在同一城里,却相隔甚远。但那夜黔塘舵里的奇案闹得满城风雨,自然也让人联想到付家公子出生的异象。”

“据说那晚,只有付府那片夜色现了绿色的异光,周围的百姓见了都在纷纷传言是黔塘舵的鬼灵转生到了付家公子身上。”

这时却有听客不耐烦地打断了说书先生的讲法:“你说书就说书,为什么要随意诋毁付将军的威名,这两件事怎能混为一谈!”

张炽烈听他所言如此崇敬付敬祥,莫非这个时候这鼎鼎大名的将军还未有叛逆之罪。

“这位客官息怒,息怒阿。我也不是道听途说,只是在陈述当晚的事实,你听了信也罢不信也罢,不过是桌上闲谈而已。”

“你再怎么乱说也不要侮了威朝大将军的名声。”

“对啊,将军拼死拼活地替我们赢来安宁生活,他的儿子却被你这人随意安妖邪的名头,有你这样说书的吗?”

一些付将军的死忠粉听客骂骂咧咧地起身离开,毫不给说书先生情面。

说书先生面露苦色的看着座上人走了几个,这茶楼老板也赶紧出来救场:“各位客官,这听书也乏了,小店准备了曲艺助兴,愿意的就赏个脸留座留座。”

茶楼老板赶紧安排着曲艺表演接上,让茶楼的氛围暂时得到了些缓和。

张炽烈见这一副场景,没料到付敬祥曾经竟然如此受人爱戴。

他转念一想,如果此时正是付敬祥威风之时,他是否能见到年幼的付水沫?

他想着想着,嘴角不经意间上扬,没想到天命门竟让他回到了付水沫的从前。

如果找到年幼的付水沫,是不是一切便可有了事情的源头。

事不宜迟,他起身离开了这茶楼,朝着街道深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