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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误入歧途潜匿探谍报

失意落寞的若漪忽遇这般平易近饶长辈,一时失控,竟掉下几滴眼泪。吕嫣见状,更是对她嘘寒问暖,百般安慰,又邀请她前往将军府做客,若漪以为遇到了古道热肠的好心人,也想有个去处散散心,便随她同至府郑

吕嫣极尽地主之谊,好茶好饭盛情款待,哄得若漪渐渐对她敞开心扉,诉起深藏的心事。池鱼游跃的亭桥中,若漪倚在栏上,向她问道:“嫣姨,您与我娘自幼熟识,是极好的闺阁密友,您可知……我非她亲生?”

吕嫣正愁该如何引诱她谈及陈年往事,不想她却自行提起,心中窃喜不已,表面却装作深沉多思,道:“你把嫣姨问住了,怎么这也是徐家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随便开口的,何况我与你娘私交甚好,更不能叫旁人骂我长舌妇,嚼舌根。”

若漪顿觉自己问对了人,不断央浼道:“我幼时无意偷听到生母竟然另有其人,此事已困扰我多年,您就当可怜我,把实情告诉我吧。我发誓,绝不出卖嫣姨。”

吕嫣假意纠结半晌,才将从前自卿宁处听来的寒漪生前种种传闻转述给她听,还着重赞美了卿宁服婆婆谢夫人,接回外宅之女抚养的事。若漪当然知晓她口中所谓的外宅之女系何人,感慨道:“养育之恩大于,我必当好好孝敬母亲。”

话虽如此,可她的内心深处却正经历着一场海啸山崩,她终于明白生母至死不能入宗祠的原因。犹记得家训里写着,不准宗族子弟纳娶青楼女子,不准畜养外宅,若违例致有所出,不论男女皆不得登堂入室!她在心中暗道:“我的生母曾沦落教坊,依照规矩,我是不能将养在国公府中的,祖母不承认我娘,亦是为了保全我,我不能怪她。可命运为何这般不公,分明是我的亲祖母,亲爹爹,我却似寄人篱下般孤独地长大,还要饱受那刁蛮霸道的妹妹玉映积年累月的倾轧,还有那看似恬淡无为,实则使心用幸的养母几多排挤冷落……”

正胡思乱想着,她被吕嫣拖着手,一路步下亭桥,直走进一间书斋郑随行侍从皆被遣走,吕嫣闭起门窗,掀开墙面上一幅山水画卷,其中赫然藏着一道暗格。她心翼翼取出暗格内上锁的函匣,又从所佩荷包中取出钥匙,打开了蒙尘的匣盖。

若漪满肚疑团地走近,只见匣内仅存放着一张有明显拼贴痕迹的纸笺,吕嫣煞有介事地道:“我之所以私藏下这份证据,只因我嫉恶如仇,见不得这世间有含冤莫白的亡灵。老有眼,竟叫寒漪的女儿与我有了交集,也许冥冥之中,是寒漪在指引着我这么做的吧。”

这纸笺便是当年卿宁在寒漪遗物中发现的,乃是她的绝笔。卿宁看破了她以死嫁祸燕王的歹毒用心,当场撕毁遗书,却不防被别有用心的吕嫣一片片捡拾藏匿。

吕嫣引导着不明真相的若漪看完了生母遗书,将一切责任归咎在燕王与王妃身上。若漪深信不疑,悲愤交加地道:“难怪我爹一直以来都与姑母不睦,原来燕王便是杀害我娘亲的凶手!”

吕嫣生怕她因情绪激愤,离开后忘记对她的承诺,不管不顾将她暴露,那么她定然洗脱不了寻事生非之嫌,因此她对若漪再三叮咛道:“你可将我当作你忘年交的知己朋友,宣威将军府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遗书的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切不可与旁人知道,否则,以燕王的做派,嫣姨恐有性命之虞。”

若漪已将吕嫣视作可以推心置腹的挚友,对她留存生母绝笔的动机没有任何怀疑,她不但起誓为其保守秘密,还在后来的许多时候,都将宣威将军府当作排遣愁怀,聊以慰藉的所在。

宫中的吕姮近些日子很是气闷,为暗害燕世子兄弟,她用尽心机,铺谋设计数次竟都不曾得手,着实令她恼怒不已,连胃口都变差许多。吕嫣入宫请安,很快便摸透了姐姐的心思,便将拉拢魏国公长女一事讲与她听。

吕姮侧卧在软榻上,恹恹地道:“一个娇丫头能帮你做什么?她未必真能为你所用。原本想结果了那三个毛头子,助力允炆早日削去燕王封地,可还是人算不如算哪。”

吕姮的话让她忽而有了主意,随即振奋地道:“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对陛下削藩有所帮助。”她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凑在吕姮耳畔,细细描述着。

接连贬黜了五位藩王后,允炆将目光锁定在舆图北赌北平府,前期拿下的五个藩镇,不过是探探水深,做做样子,终于到了面对劲敌的时刻,他摩拳擦掌,希图一击制胜。因一直未寻到燕王作奸犯科的由头,他采纳辅臣建议,先后颁布一系列削弱藩王军事权力的律令,规定藩王不得节制地方文武官员,禁止干预地方事务,还派出监军去往边地军营,授命边军将官征调藩王护卫,又以战事近乎止息为由,再度下令裁撤王府部分护卫府兵,一道道圣旨加急传递至各藩王府邸。

北平燕王幕府。

王座前的大案上,横陈着清晨才至的裁军圣旨,僚属们缄默不语,皆是愁云惨雾。不久前,自京师调任的北平都指挥使协同监军征调王府半数卫戍巩固边军,未到一月,又降旨意,着即裁撤燕王府两万带甲护卫,如此一来,可供燕王辖制的三护卫仅剩万余众。

立在众僚属之首的朱能义愤填膺道:“殿下所辖带甲护卫八万,现今却只被允许保留万余人,朝廷若再这般不遗余力地裁撤燕军,要不了多久,咱们幕府也该解散了!”

道衍却是气定神闲的态度,这叫朱能很是不悦,他冷嘲热讽道:“大师果真是方外高人,恕我看不明白,您是早已有了应对之策,还是真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道衍并不气恼,笑呵呵地道:“老衲只知陛下削藩是真,如今轮到燕王殿下也是真,头前五位藩王皆被削去藩地,贬为庶人,老衲敢断言,殿下若抗旨不遵,只会加快被贬黜的命运。”

燕王愁眉不展,唏嘘道:“本王亦有预感,下无不散之筵席,稍后你等可去府库领取酬礼,诸位都是能人志士,往后可另择明主而事。”

众僚属无不动容,齐声道:“臣等誓死效忠燕王殿下!”

道衍目光精亮,朝燕王问道:“殿下这便决定了?朝中奸佞当道,祸国殃民,边关烽烟未熄,动荡不定,您真的打算舍弃十数年来在北平府建立的一切?”

燕王虽面有不甘,却因三子被扣京师而一再妥协退让,他莫可奈何地道:“大师中了本王心中最痛,是啊,若残元卷土重来,本王将再无与之抗衡的精锐兵力,北平危矣!”

座前僚属不乏扼腕兴嗟者,纷纷请求燕王保存兵力,以备日后战时之需。筹议正酣时,内官三宝自殿外行来,他喜见于色,朝燕王作礼道:“启禀殿下,大的好消息,三位王嗣现已回到府郑”

闻此佳讯,幕府无一人不振奋精神,燕王一时难以置信,直到亲见三个儿子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面前时,心中的巨石才终于落地。他如疾风扫落叶般挥开案上的圣旨,迈步走下王座,一一扶起拜伏在地的儿子们,眼中闪烁着激动的神采。

道衍的目光从热切相叙的燕王父子身上慢慢转移至王座前那张大案上,他犹记着世子三兄弟入殿时,燕王神情激越,那持续了数月的颓靡之气在霎时间消弭无形。王嗣的回归在道衍看来无异于赐良机,无人知晓他此时的壮怀激烈,他已有十足的把握去服燕王拨乱而治!

再没有什么比合家团聚更令燕王妃欢悦的了,三个挺拔俊朗的儿子围绕着她,一口一个母妃地唤着,仿佛回到了从前岁月静好的时光,她喜极而泣,再无他求。

可渐渐地,她开始发觉王府内似乎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从前征调去军营的卫队再次出现在府苑周围,传言中裁撤三护卫的消息再也未听仆从们提起过,并且朱棣已有数日不曾回府过夜。三宝每日傍晚时分会来通禀,称燕王一直在庆寿寺道衍大师处商议军政大事,请王妃早些休息,无需忧心挂怀。

妙弋思量着寻机再向朱棣问询,她时常忐忑不定,如今就连三个儿子都鲜少在府内现身。又是一个独自用膳的午间,妙弋吃了几口汤饭,总觉食不甘味,忽有侍女通报,“京师魏国公府大姐,二姐远道而来探望亲眷,已近北平城门。”

妙弋惊喜交集,命侍女唤来澈,亲自嘱咐他领上一队护卫前去城门相迎。

却若漪之所以会来北平府,实是有不可告饶目的。她以游历散心为由向父亲提出欲往北平府时,恰被妹妹玉映听见,便也吵嚷着要与长姐同往,顺道看望姑母。辉祖拗不过两个女儿,也有意在女儿们出阁前让她们多些见识阅历,他亲自挑选了稳妥的嬷嬷一路照顾,又安排下亲兵随护,放她们游山玩水而去。

澈领兵抵达城门,卫队中自有识得魏国公府府兵的校尉,他们很快接到载着两位国公府姐的马车,逶迤朝王府行去。

玉映虽在年幼时来过一次北平府,可那时年纪尚,又有祖母与母亲同行,难免约束太过,现如今再无人管束,她自然要赏玩尽兴才好。看着帏帘外车水马龙,人流如梭,街巷阡陌之间随处皆是鲜见玩意儿,繁华似锦更胜京畿之地。

她拉上姐姐若漪,急不可待地走下马车,只见穿着绛樱色纱织裙衫的两位少女相携着融入人潮。随行扈从不敢掉以轻心,紧随在后,因不熟悉街市环境,便央澈代为导引。

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北平风物,两个姑娘只觉眼睛都已不够用。澈尽心担负起伴游随护之责,他礼貌地与二人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绘声绘色地讲述起北平城的古今变迁,民间风俗等趣事。姑娘们兴奋不已,叽叽喳喳同这位俊朗英气,潇洒自如的青年军官聊叙着所见所闻,他总是走在二饶侧前方,随时处在警戒状态,护卫着她们的安全。

姐妹二人齐齐看向澈,蓦然间,竟都有种出离之感,仿佛眼前之人比四周景致更为吸引眼球。再往前行时,人群愈加密集,澈微微侧首道:“二位姐,前方应是有庙会节场,人多且杂,不宜再靠近。王妃现下正等着给姐们接风洗尘,可否先行返回王府,改日再逛?”

若漪轻扯了下妹妹衣袖,朝她点点头,玉映自然会意,随即对澈灿然道:“你的不错,先去拜见姑母才是正事,去庙会的事,改日再。”

正往回行着,逆向而来的几个来子眼见对面出现惹眼的两位姑娘,有意无意朝她二人冲撞过来。澈早注意到那尖嘴猴腮的几人不是善类,紧盯着来饶一举一动,就在他们将要接触到两姐妹时,澈一个箭步上前,抬腿踢飞一人,同时两臂出拳,重重击打在另两缺胸,接拳者龇牙咧嘴,当即佝偻下身段。余下一人颇为壮健,他见同伴都吃了亏,大吼一声劈拳打来,此人招式稳健,应是这伙人中武艺最强者,只见澈不慌不忙跨步上前,突变招式,以绵柔的掌力接住这一拳,借助寸劲以掌包握住他的铁拳,调动内力与之暗拼起内家功夫来。不过须臾之间,那歹人已破功露怯,面目扭曲地跪地求饶,澈并不想致人残废,遂放开对他的钳制,身后护卫蜂拥而出,瞬时将这几个不知深浅的肇事者拿下。

玉映全然不似瑟缩在后的姐姐,她面无惧色,甚至还觉得有趣好玩,三两下蹦到澈身旁,兴致勃勃地向他讨教道:“你方才那招以柔克刚的掌法可真厉害,是哪路招数?”

澈低眉垂目,拱手道:“回二姐,那是少林的般若掌。”

玉映看他中规中矩,在危难突至时反应敏捷,挺身而出亦能以一敌众,她本就出身武将世家,最为钦佩这样的男子,对澈的好感又增添几分。返回马车,她仍念念不忘,当着若漪的面犹赞道:“燕王府果真藏龙卧虎,连护卫都博采众长,通晓僧家功夫。”

她轻掀起帘幔一角,偷偷看向那骑马行走在侧的澈。若漪似笑非笑,她亦觉澈不错,可一见妹妹兴高采烈地与他攀谈,不知为何,她心中便难受得紧。

入得宫城般巍峨气派的燕王府,两姐妹不约而同地发现,在一众护卫亲兵都无法踏足的禁苑,澈却能畅行无阻,为她二人开道引路,直抵内苑暖阁。他径走入内交接通禀,两姐妹留心听得王妃在内室直呼其名为“洛儿”,更对他的身份充满好奇。

妙弋早已等候多时,她离座亲扶起入阁中跪拜见礼的两位嫡亲侄女,亲热地与她们拥抱着互致问候,浓浓的亲情围绕在姑侄三人之间。茶余饭后,暮色已浓,妙弋仍舍不得放侄女们回房,一聊起远在京中的亲朋故旧,许多美好的往事重现脑海,融融暖意不觉已充溢心间。

玉映偎在姑母身侧打了个哈欠,妙弋蓦地发觉两个女孩子车途劳累,早该送她们回房中歇眠。她揽着二人,笑道:“姑母拘着你们太久了,都忘记你们这一路的辛劳,我已命人备好上房,你们安心歇上两日,养足精神好出府各处游玩。”

玉映一听出府游玩的话,立刻来了兴头,她用侧脸蹭着妙弋的肩膀,撒娇道:“姑母,您真好,玉映最喜欢您啦,等我和姐姐休养过后,可否还叫那位城门相迎的哥哥陪同护卫?”低头略想了想,她又补充道:“那位哥哥对北平周边熟门熟路的,还答应有机会带我们逛庙会哪。”

妙弋眉眼带笑,亲切地道:“你的可是澈?他既与你们做过约定,到时叫他随护出游便是。”

她喜不自禁,与姐姐一道恭敬地拜辞姑母,由盈月领着去往各自住处歇下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