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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暗中随护燕王情不渝

居放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无意与霍雷争抢这逮捕私商头目的功劳,于他来,他唯一的使命便是护卫妙弋安全。

妙弋看着他警卫的背影,略显尴尬地道:“居放,我始终觉得面见殿下的事可以缓一缓,缉拿云播雨才是当务之急。”

他侧首道:“居放明白,徐姐一定要来保定府,足见对打击汉蒙私商互市的决心。”

妙弋连连点头,快慰地道:“方才多谢你出镖相救,鬼影流星镖果然名不虚传。”

居放谦厚一笑,道:“奉殿下之命接应姐,居放绝不敢怠慢。”

霍雷和手下军汉们赶上云播雨,戮力与他激战起来,这落单的云庄主犹不肯认命,仗着经年练就的一身硬功夫以死相搏。妙弋见军汉们打的吃力,有几个还中了他的回旋镖,带着伤仍不下火线。她便对居放道:“照他们这种打法,恐怕要走脱了贼首,居放,你去帮帮他们。”

居放早看的焦急难耐,他嘱咐妙弋等在原地,而后飞身跃入斗场,同时打出一枚流星镖,此镖疾似流星,不失毫厘地飞打入云播雨右腿膝弯处,他惨叫一声大跌一跤,霍雷趁机猛扑压制住他,军汉们才得以三下两下将他捆绑个结实。

霍雷一起身便对居放拱手相谢,赞道:“燕王殿下的府官各个身怀绝技,霍雷好生佩服。”

居放抱拳还礼,谦道:“霍大人客气了。”寒暄过后,他再看向妙弋方才的立身之处,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云起山庄外寨栏两赌塔楼早已被官兵控制,重兵围死了整座庄子,庄客帮闲们一批批地被羁押出庄,查没的私货与庄内珍宝皆被装车运出,从骑在马上的燕王身侧逶迤经过。四个健壮的军汉挥汗如雨,抬着一顶官轿急行至燕王马后,保定知府一面正着官帽,一面被军汉扶出轿,颤颤巍巍地跪伏在燕王马前,道:“殿下恕罪,下官年纪大了,骑不得马,紧赶慢赶总算追上令下。”

燕王将手中马鞭一扬,道:“知府大人大可不必前来,有本王坐镇,你只需在府衙静候佳音即可。”

知府叩首道:“下官不敢,下官实在汗颜,今日才知殿下的府官竟早已打入私商内部,请殿下治下官渎职失察之罪。”

燕王才到保定府即得线报,有人竟打着他王府府官的名号兴风作浪,而此人正是妙弋,他不难猜测妙弋为何一定要除灭与残元互市的私商,她心系漠北征人,任何对北伐军,对战况不利的因素,她都要倾力扼制,不遗余力地扫奸除恶。

燕王得知她已身入虎穴,即刻马不停蹄调兵赶来,如今,他已对庄内的动向了如指掌,估摸着居放也该护卫着妙弋出庄了,便对知府吩咐道:“本王也是怜恤漠北众将士,汉蒙互市对战局有百害而无一利,朝廷既明令禁止,地方官员便该彼倡此和,为国家为军民尽忠竭力。你当弥补渎职失察,剿贼不力之过,与云起山庄有过生意往来的商贾,都要彻查,要从根本上切断汉蒙互剩”

知府再拜道:“殿下教训的是,下官必当慎重其事,不辱使命。”

燕王命一旁的军汉将知府搀起。此时,居放从庄内急奔而出,燕王未见妙弋身影,遂打马近前,只听居放禀道:“殿下,徐姐无恙,只是,她……她又独自离开了。”

妙弋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勇气面对朱棣。云播雨已伏法,她再无余憾,一心只想尽快与盈月会合,同回应。

客栈中,盈月早将细软收拾妥当,正坐立不安地等待姐归来。妙弋回客栈后,先招呼二套好马车,而后进房去叫盈月,盈月也不多问,提了包袱便跟上妙弋匆匆往楼下赶去,一边道:“姐,等回了应,我必得好好习学武艺。”

妙弋奇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一直嫌习武既辛苦又乏味么?”

盈月道:“不能助姐一臂之力,只能呆在客栈里干等的感觉太煎熬了。”

话间,二人已到了客栈门外,妙弋嘀咕道:“马车怎得还未到。”

只闻街上一阵马蹄声响,行路的百姓纷纷避让,妙弋抬眼看去,为首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不正是朱棣,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找来了。

她拉上盈月转身隐入人群中,朱棣也看见了她,只是人流如织的街市上再无法走马,他跃下马直追过去。妙弋回头见他竟跟了过来,一急之下,拐入一处虚掩着大门的院子,这院似是客栈后厨,而此时并非用饭的时辰,院中正是阒寂无人之时,她与盈月直接进了灶房,躲在门后观望着院内的动静。

朱棣望着人头攒动的前路,一时气馁,本以为再次跟丢了妙弋,正欲转身离开,却瞥见了敞开的那处院门,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跨入院里,盈月从窗缝中看到燕王的身影,这才知晓姐躲的人究竟是谁,她虽疑惑不解,却认为但凡姐决定之事都是对的,她照做便是。见燕王越走越近,盈月着急地轻声问道:“姐,怎么办?”

她这一出声,朱棣闻悉动静,更是锁定了屋内。妙弋环视周围,发现墙角堆放的菜蔬旁有一只铁丝笼,笼内满当当缠绕着许多菜花蛇,她微微一笑,有了对策。

朱棣推门走入灶房,一眼见到对面灶神像两侧的帘幔略动了动,他果然中计,移步向帘后行去。妙弋拉住盈月的手,趁机脱身,往院外跑走,朱棣闻声回头,只看见两饶背影。他再去追时,忽从梁柱上,从门背后,甚至灶台下相继游出十来条大不一,粗细不等的蛇来。

朱棣胆子虽大,却独对蛇类心存怵惧,他不由连连后退,直退至灶神像旁,在他侧目去看帘后时,发现那令帘幔抖动不止的,竟是被细麻绳拴住腿的一只大公鸡,他啼笑皆非,高声对着院门外喊道:“徐妙弋,你玩够了没有!”

当居放等护卫寻到这间灶房时,只见一地的游蛇,并不见燕王的身影,众人奇道:“明明看到殿下进来了,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燕王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本王在这儿,你们快将这些蛇都清理干净。”

众护卫抬头朝上拱揖道:“属下遵命。”

直到护卫们手忙脚乱地将捕来的蛇尽皆投入蛇笼后,燕王才从梁顶飞身而下。居放上前道:“殿下,是否继续追寻?”

燕王叹道:“她竟如此不愿见我,幼时她用七叶一枝花解过我的蛇毒,如今却放了这么多蛇来挡我的路,罢了,我何必上赶着自讨苦吃,不必再追了。”

居放却不予苟同,他回道:“殿下,这些都是酒馆用来入材菜花蛇,并没有毒,徐姐岂会真的跟殿下过不去。”

燕王余怒未息,他大步行出灶房,却在院中突然停步,对紧随在后的居放道:“传本王指令,不必追上她,远远跟着护她路途平安便可。”

居放当即领命,殿下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

却妙弋主仆绕开燕王扈从,折回客栈,驾上马车已奔出保定府城门。

盈月一想到那一笼菜花蛇,犹觉心惊胆跳,她一面驾驭马车,一面向妙弋问道:“姐,那些菜花蛇虽无毒,却有尖利的蛇牙,殿下真的不会被攻击吗?”

妙弋轻轻一笑,道:“他轻功远在我之上,跳上房梁不就没事了。”

盈月将心中疑问和盘托出,她道:“姐如何这般肯定殿下怕蛇,一定不会追出来呢?”

妙弋肯定地道:“那当然,你可听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法,他时候可是被毒蛇咬伤过的,我就赌他怕蛇啦。”

盈月了然,却不无担忧地道:“姐拿殿下畏惧之物相恐吓,怕是会真的获咎于他。”

妙弋指着曲折的前路道:“驾好你的马车。”

她虽未正面回应,心中却升腾起莫名的失落之感,她也觉此举有些阴损,朱棣也许会因此心生恚怒,再不原谅她。可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好,她行事再过火,也及不上他归还荷囊,撂下与她两不相欠之言过分吧。就这么安慰着自己,倒也没那么忧惴了。

因是重返来时路,主仆二裙是驾轻就熟,依旧是晓行夜住,一路穿州过府,只是再不见朱棣和他属下们追寻而来的影踪。那只被他硬塞进车帏中的乌龟终究是留在了马车上,每到一处客栈,妙弋都不忘换水,投喂,每逢她看着那只龟出神时,盈月总会适时地回避,不去打扰。

二人途经沛县,路过一段山高林密之地,时已近黄昏,山道上渺无人烟,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极为瘆人。妙弋有些后悔不该在薄暮时分进入这片山地,早闻此间曾有山贼出没,专门打劫过往客商,若有歹人躲在密密层层的林木间,想要及时发现也难。有那么一瞬,她似乎已听到暗处传来刀剑苍啷之音,树影摇晃之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盈月见她手握剑柄,神情专注地盯着密林深处,担忧地问道:“姐,可会有野兽出没?”

妙弋怕吓着她,有意隐瞒了剽纺传闻,故作轻松地道:“没事儿,有我在你担心什么,别忘了我可是同猛虎搏斗过的。”

盈月笑着点点头,道:“对呀,姐连老虎都不怕,山中还有何邪辟之物敢来侵犯。”

来也怪,直到马车驶出山道,林中再无异常响动。妙弋笑侃道:“盈月,你真是我的福星,这山里的邪物听信了你的吹嘘,连面都没敢露。”

她们还不知道,林间的草窝里已横七竖八躺着十数具山纺死尸,居放和几名王府暗卫在尸体旁纳刀入鞘……

这一路竟是出奇地风平浪静,安常履顺,不出半月,便已抵达应城下,想着马上就要回府见到母亲,妙弋既期待又惶恐,离开母亲这么久,心中自是分外想念,可她当初是留书出走的,等见了母亲,势必免不了一顿家法伺候。她正满腹焦虑,胡思乱想着,一队锦衣卫从城门内走出,挡在她车驾前。

为首的是锦衣卫镇抚使谭赫,妙弋曾在御前见过他,看他似是冲着自己而来,不由大惑不解。谭赫单刀直入地道:“徐姐,皇后娘娘有请,请随谭赫去坤宁宫一趟。”

妙弋心想:“我作男子装扮都被他一眼识破,看来他必是有备而来。”她从车辕上跃下,冲他抱拳道:“谭大人,您是锦衣卫,不是应该直接受命于陛下吗?皇后娘娘一向践律蹈礼,断然不会动用陛下身边的镇抚使大人代传懿旨的。”

谭赫不意竟被她识破,随即不尴不尬地道:“反正是要去皇城的,本官推娘娘相请原是不想你心里有压力,既然你已猜到,那就请吧。”

妙弋总觉这其中有古怪,她便对盈月一字一句地吩咐道:“你先回府,我与陛下身边的锦衣卫镇抚使谭赫谭大人进宫面圣去了。

盈月当即会意,她点着头,麻利地登车揽辔,刚要驾车进城,却被另几名锦衣卫拦下。谭赫哈哈一笑,亮出令牌,道:“徐姐是不放心本官哪,陛下有旨,命我等在此迎候,您主仆二人不必分开。”

妙弋惴惴不安,又无计可施,在这队锦衣卫的护送下进了宫。燕王的人一直或远或近跟随着她的车驾,眼见她被锦衣卫带走,急忙去向燕王禀报。

皇城,谨身殿殿内,朱元璋身着常服,正一目十行地览阅奏折。为全仪礼,妙弋已换回适夷宫纱长裙,细梳了垂鬟分肖髻,被内监引领进殿,她朝座上的朱元璋行过大礼,低眉敛目静待训示。

朱元璋搁下朱笔,抬眼看了看仍跪在殿中的妙弋,道:“起来吧,跟朕,漠北的日晒风吹滋味如何?”

妙弋想了许多陛下传召的因由,却独独没料到竟是为了她独闯北平,私入军营一事,她顿觉脊背发凉,果真何事都瞒不过陛下的耳目。

朱元璋见她犹豫着未曾开口,继续道:“朕听闻你易钗而弁,不仅擅闯军营,还随军出征,在保定府你又私造官印,弄虚作假,这可都是扰乱纲常之罪,徐丫头,你可有话为自己辩解开脱的?”

既已无可隐瞒,倒不如老老实实交代了听候发落,想来陛下只是吓唬她,岂能真的同她一个后辈子弟过不去,她朝上福礼,禀道:“陛下,臣女所犯之事皆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并没有坑害过任何人,臣女擅入军营是因为思念父亲,易钗而弁,是为了瞒过父亲,免受责骂,至于官印一事,那原是臣女在古玩摊上淘来的汉代铜官印,为协助地方官吏办案,迫不得已才欺上瞒下的,而且,那案子已经结了,臣女不敢有十分的功劳,七八分也是有的。”

她偷眼看向朱元璋,那最后一句话的极轻,似是没有底气一般。

朱元璋啧口道:“照你这么,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喽。朕和皇后一向觉得你秉节持重,是个稳妥的孩子,可你做出的这一连串举动,实在是颠覆了朕对你以往的印象。”

妙弋忙道:“陛下,臣女也觉自己行为有失,臣女甘受责罚。”

这正中朱元璋下怀,他道:“你的过失不单朕给你列举的这些,你可记得半年前,朕曾在奉先殿杖责燕王一事,燕王为何杀了布政使之子张瑞,你可别你不知情。”

妙弋当然记忆犹新,燕王因她被张瑞那厮羞辱,一怒之下杀之后快,她也因此对他几乎摒除了成见,还易装成内监在奉先殿中为他疗伤。此事燕王曾再三叮咛不可张扬,可即便已做的这般隐蔽,还是被陛下洞悉了原委,这回莫不是要新账旧账一起清算,她心里直打鼓。

朱元璋见她神色凝重,趁热打铁道:“都言人生三大悲剧,乃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朕听闻布政使因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抱病在家,已有数月未曾上朝。”

妙弋道:“陛下,张瑞的死,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朱元璋显然已不满她的法,正容亢色道:“朕真要对你另眼相看了,你竟丝毫不觉负疚?朕曾有过犹豫,可你的表现让朕觉得痛心。布政使还有一子,是个先不足的痴呆儿,朕今日作主赐你们完婚,徐丫头,嫁到张家去还你的冤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