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说什么，却听得林同原大声呵斥：“放肆！还不住手？！”
原来，那两个婆子撒开手之后，青裳再也忍不了，一个箭步蹿上前，纵身跃起，自脑后一把揪住其中一人的圆髻，掀翻在地，拳脚如雨点般噼里啪啦砸了下去。
居然打得那婆子怎么都躲闪不开，在地下抱头求救，叫得好似杀猪。
另一个见状转身想跑，被青裳只手拖了回来，照样一顿豪揙。
“来人，把她拖开，一个奴婢秧子，还反了不成？”
林同原的呵斥尚且如泥牛入海，方氏惊惧的怒叱自然更成了耳旁风。
眼睁睁瞧着青裳大显神威地撒气，林同原和方氏早已气得乌眼鸡一般。
两个婆子被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下形同两墩烂泥。
青裳这才收了拳脚，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林憬还脚下，一五一十将始末情由回禀了一遍。
“……老爷连恐带吓，二奶奶早就吓坏了，哪里还能辩驳半个字，太太又说要给教训……我再不敢胡编一个字，这里所有人方才都在场，都有眼有耳，二爷只管找人对证。”
“你先起来。”林憬还淡淡地道，又朝林同原与方氏看了过去。
“持儿是我的妻，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老爷太太只管告诉我，我自会好生调教，不劳老爷太太费神。”
三言两语，噎得林同原干瞪眼。
方才还老子一家之主，专横地说要命林憬还休妻，教下人举着杀威棒行家法，转眼林憬还就出现了，偏还纵奴逞凶，岂不等于打了他的脸？
当着一家子上下人等，老爷的尊严何在？
暴跳如雷是必须的。
“逆子！”林同原气歪了鼻子，从玫瑰椅是一跃而起，“养条狗多少还对我摇摇尾巴，白养了你这么些年，倒敢忤逆起老子来了！”
顺手捞起几上的茶盏朝林憬还砸来，茶盏“豁朗”一声，摔在半路上，茶水溅了一地。
力有不逮，想砸却砸不到，岂不更火？
气得跳脚：“你别以为我没听到，这两日你那院子里又是弹筝又是唱曲，你不过分在都察院观政，还不曾得正式任命，就自命不凡翘起尾巴来了。往后打嘴现世，莫教人看笑话！”
这话听起来像是最严厉的慈父。
后面果然来了：“给我跪下，老子不信教训不了你。来人，家法伺候！
林同原真动怒了，谁劝都是枉然！
在场之人都打量着林憬还，就看他服不服软。
唯有林要雅是真着急，大腹便便地扶着阿来家的起身，骂道：“憬还怎的不劝劝自己媳妇，反倒助着她触犯起老爷来了？老爷也没说错什么，不过说四皇子大行，教我们大家小心规矩，不要生事，偏她不懂事还敢笑，是傻子吗？”
林憬还却不为所动，反而递了个眼色给青裳。
不一会儿，青裳沏了茶来，却交到避在人后的孟燕燕手中。
“给老爷奉茶，代我与二奶奶向老爷赔礼。”林憬还意味深长地吩咐道。
林同原气得眼角发抽，又待呵斥，不想身旁传来柔嫩的嗓音，清亮亮的地说：“请老爷不要动气，饶了二爷与二奶奶吧。”
刹那之间，林同原只觉耳朵都酥软了。
这声音，如见初春枝头的娇莺，如品清晨未央宫的甘露。
林同原不由得斜眼看去，只见眼前一个妙龄女子，正螓首低垂，双手捧着茶盏款款送上来，迤逦的广袖间散发出沁人的香气，丝丝缕缕，似有若无。
“我们二奶奶端庄识礼，老爷在上头说话训示，二奶奶断不会笑的，想来是这灯火摇动，因而老爷看错了，也未可知。”
言语不急不慢，宛转如歌，说着，温柔地将茶水又稍稍向前递了一寸。
林同原看着那十指尖尖，修得整齐的指甲粉嫩透明。
顺着娇柔的手臂往上，乌黑的青丝下，露出半截粉嫩如珠的耳垂，颤巍巍的水滴芙蓉石耳环，白皙脖颈弯成优美的弧度，那上面竟然还有两处暧昧的红痕……
林同原不自觉地咽了记口水，几日前他已听说林憬还屋里头新添了小妾，当下不由得暗骂：猪狗不如的小畜牲，倒是艳福不浅！
“二爷怎不亲自来赔礼？却叫新来的姨娘替你们，这算什么？”
盈持倚在林憬还怀中，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冰雪聪慧如她，直感叹方氏已然气糊涂了。
此时插嘴，岂非晚矣？
果然林同原听见，自然而然地将目光移在方氏身上，却如蜻蜓点水只停了停，便又回到孟燕燕身上。
从林同原的角度看，恰好一溜就是两个。
比较最令人伤感。
方氏媚骨天生，虽然替林同原生了两子一女，可日子过得滋润，又保养得宜，三十七、八年纪，若花开荼蘼，有直逼花王的风韵。
可毕竟逊色那么几分。
而在孟燕燕身上，少女的青涩芬芳还未褪去，腰肢不堪一握，少妇的温柔娇媚却已初绽风姿，眼波横斜，碧水荡漾。
“有心就好。”林同原笑得恍惚，直勾勾地盯着孟燕燕，好似光是看着她，就已经吃不消了。
全然忘记了眼下众目睽睽。
盈持拭目而望，心下暗暗发笑。
那老色鬼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吗？那些火气只怕早丢到外婆家去了吧，会不会连为什么发火都想不起来了？
再瞧方氏，侧面脸部的线条绷得紧紧地，袖口微颤，定然气得连指尖都在发抖。
仿佛为了验证盈持的猜测，方氏突然从椅子上弹跳而起，抬手向孟燕燕扇去。
“小心~”
林同原的肢体反应比言语还快，一手拉开孟燕燕，另一条手臂只是简单地挥了下，孟燕燕与分别倒向两边，方氏跌下去时“啪嗒”带倒了身后的玫瑰椅。
更掉人眼珠子的是，林同原竟然大步向前，先去扶斜躺在地的孟燕燕。
在另一边，林孝还林大奶奶几人一拥而上，将方氏扶起，就听见人群之中林要婃害怕地高喊：“爹爹，娘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