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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偶遇

就在侯府的侍卫在灌木丛里头寻到那支被拍飞的“千岁刀”,给长安送过来的时候,忽听得侯府的下人禀报,说四皇子与淮王世子在前头。

严长定等人忙过去拜见,不一会儿,四皇子一行十数人,皆是一色猎装,都过来瞧了那只老虎,赞叹不已。

严长定客气,邀请四皇子去侯府的山庄小坐吃顿便饭,谁知四皇子竟一口应下了。

西北侯府的山庄地处幽僻,四面环绕的皆是庄严壁立的山体,山庄建在一块地势相对平坦的山坡上,车马棚猪圈狗舍不算在内,统共也才四、五十间屋子,按照地势,高低错落三三两两分布其间,多是就地取材的木屋。

下人们将白天猎得的野味宰杀烹煮之后,众人坐在敞厅之中,点起高照,围着长桌,着实享用一番。

“四殿下一向不出宫的,怎的有兴致到固山行猎?”池羲光酒量不大,喝了几大盏,已是面色绯红。

“慈觉寺那边的长生台已经竣工,父皇教我过去瞧瞧。”

慈觉寺是皇家寺庙,离固山不过十几里路,去岁大皇子因病缠身,天隆帝与贵妃便请教了上人,让工部在慈觉寺旁选了一处风水宝地,为大皇子建一座长生台,安立延生牌位,以期求得佛主保佑,福泽绵长遇难呈祥。

谁知长生台尚未建成,大皇子竟一病而薨,工事却也并未叫停,直到今夏才算完成,天隆帝便意欲摆上大皇子的往生牌位,供奉其长明灯,并教慈觉寺的僧人日夜颂经加持。

众人对此也大都知情,一时唏嘘。

四皇子笑了笑,感叹道:“此乃父皇之命,亦是母后吩咐与贵妃娘娘所托,不敢稍有懈怠。再者,我每每思及大皇兄在世之时,亦是兄友弟恭,手足情深,不想竟在这等大好年华与我等生离死别,总也想在他身后为他做些什么。因此父皇那样一提,我便自己要求领了这桩差事。”

说得众人又纷纷感叹。

严长定道:“眼下四殿下如此踏实,那必然是已去瞧过了吧。”

四皇子笑道:“正是,大皇兄的长生台已落成,我回宫复命之后父皇听了高兴,便赐我出宫几日,来这山中避避暑气。”

盈持在灯影下侍候着,面无表情地望着四皇子。

四皇子大名素轩,生得高大微胖,浓眉小眼,其言谈举止亲和爽朗,与她父皇有五分相像。

屈指算来,她父皇如今已成年的儿子,只剩下三人。

心尖子的大皇子,没了。

二皇子是皇后正经嫡出,可惜长到八岁时,因一场天花夭折了。

剩下如今年龄最长的三皇子素轮有二十七岁,乃庄嫔所出,早在二十岁上就被封为楚王之国就藩。

而前世她一母同胞的兄长素轶排行第五,更是早在四年前,于十五岁上就被封为历王,远离上京,前往封地江西临江府之国了。

然而四皇子素轩今二十一岁,也是皇后嫡出,至今留在上京,与大皇子生前一般无二,也不曾封王,更不曾之国。

他是目前公认最有可能被封为储君的皇子,毕竟三皇子素轮虽年纪稍长,但其母庄嫔地位委实低了些,也并不受宠。

池羲光意味深长地笑笑:“皇上到底亦看重四殿下。”

素轩遂举杯,不无动容地道:“为人子者唯盼父母身体康健,福寿永年。好在父皇眼下已渐渐走出来了。”

众人忙举杯,皆起身离座,向皇宫方向躬身行礼,齐声山呼:“吾皇万岁。”

饮罢,众人归座,素轩又笑向严长定道:“我方才瞧那吊睛虎的脖子被一刀贯穿,不想你文能应对,今日大显身手,取彼凶残,竟不输令兄之凌厉果敢。”

严长定当下摆手笑道:“四殿下误会了,并不是我。”

与老虎硬碰硬地对接了一招,而被狠狠甩到树上吃了一记的林憬还只得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上前行礼。

素轩见林憬还年纪不过十三、四岁,又生得清瘦秀气,惊讶得怔了怔,不过他很快便询问起林憬还的姓名出身。

林憬还一一答了,素轩慨叹道:“果真近朱者赤,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西北侯府英雄辈出,所结交者也都是这等不凡的少年才俊。”

林憬还只得谦虚了两句:“谢承金奖,不过使的两把蛮力耳。”

素轩笑着让林憬还归了座,又与严长定等人推杯问盏,不想他带的随从之中有一着蓝色纱衫的男孩子自素辙身旁的座位起身,笑嘻嘻一径来到司徒兰夜跟前,从小厮的手中接过执壶,斟满两杯酒,其中一盏奉与司徒兰夜,谦恭笑道:“师兄如今学业繁忙,不大得见,今日山间偶遇实乃幸会,弟敬你一杯,弟先干为净,师兄且请随意。”

司徒兰夜微笑着饮下,上座的素轩便好奇问道:“孝龄,兰夜在国子监,且你比他小了几岁,怎的他与你竟是同门么?”

伯孝龄笑答:“兰夜师兄的开蒙先生黄大儒也正是我现在的老师。”

众人恍然。

四哥儿瞪大双眼瞧着十岁左右的伯孝龄,道:“尝闻黄大儒收弟子的条件十分苛刻,司徒二爷打小便是天才般的神童,方被黄大儒收作入室弟子,你竟也能被黄大儒收下?”

“闭嘴四哥儿,瞧你那聪明的傻样儿。”严长定忙笑着呵斥道,“伯大人今官至吏部侍郎,你以为靠的是什么?我听说伯大人当年可是扬州府的解元呢!”

四哥儿挠了挠后脑勺:“人无完人,我虽然帅,到底孤陋寡闻了,抱歉。”

盈持方才知晓,这伯孝龄竟然是吏部侍郎伯兆的儿子。

难怪会和素辙在一处了,素辙的生母,也就是第一任淮王妃就是伯家的嫡长女,伯兆的姐姐。

伯孝龄因笑问:“师兄明年秋闱会下场么?”

两人聊了起来。

说笑间不知不觉便过了人定时分,酒至半酣,坛子已空,于是起身作别。

严长定兄弟几个并池羲光三人皆命人牵马,直将素轩送至皇庄门外方回。

池羲光喝倒了,教小厮扶回房歇着,司徒兰夜也不胜酒力,夜深之后更撑不住了,遂也告辞回房。

山里的夜特别黑,不远处一道亮晶晶的蜿蜒的山涧,水声潺潺,山风习习吹动树梢,虫声唧唧,空旷而寂静,满天星斗映衬在漆黑高耸的崇山峻岭之巅,岿然隽永。

严长定取了药酒出来,给林憬还背上擦了药,盈持在旁边端水侍候着。

石灯昏黄,映着遍地野生的山酢浆草、金盏花、车前紫、大火草,还有不知名的粉白的小花,开得一大片,香气袭人萦绕在鼻尖。

“长生台,费时一载零八个月,役使劳力近万,耗资百万两之巨。”林憬还迎着清凉的山风,淡淡地道。

严长定将药酒的瓷瓶搁在一方平展的石头上,闻言转过脸来,原本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林二,你……这是皇上的家事!”

“今夏江南道水灾,听说皇上令户部拨款二百万两,可是户部东挪西凑,也只拿出库银一百三十万两,尚短了七十万两未能补足。”

严长定闻言,叹息地摇了摇头,半晌才道:“别处要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户部的银子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林憬还侧过脸来,看了眼坐在一边的矮木桩上的盈持,暗夜之中,她眉眼低垂,只管将野草莓、野葡萄往嘴里送。

“现河套驻扎兵马、只榆林卫一处,便有军士不下四万,牲口饲料皆来自江南道等地,若是今冬敌寇仍不往北退,又需预备下一年的军需供应。姑且用去岁的额度估计,应是多少银两?”

严长定愣了下,只见对面林憬还目光深沉地看过来,不由得蹙眉搓了搓手掌,沉吟片刻方抬眼道:“米豆需银五十万两,草料三十万两。使役脚夫每人运米豆六斗、草四束,应动用约两百万人,所需费用近四百万两。”

“长生台不得不建,江南道的水灾亦是不得不治理……”

严长定目光凛然:“河套也不得不守!”

“说的是,可是咱们能守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