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言情小说 > 尽哀歌 > 第七章 如今已惯(上)

第七章 如今已惯(上)

“皇上龙体安康,只是略有疲乏,可是昨儿晚上没睡好?”孟由彻请了平安脉恭恭敬敬地上报,福安在一旁掩嘴憋笑,这可不是思念美人被拒睡不着么?“微臣一会儿给皇上开些安神的药,皇上喝……”

“不必了,凤栖宫那边……?”齐紫琰下了早朝,脑袋涨涨的,他揉了揉太阳穴,闭上了眼。

“皇后娘娘身体极寒,畏冷,这些年的吃食也不太正常,身子骨虚得很,好的自然得慢些。”

“吃食不太正常?”他抬起眼瞧着孟由彻。

“是,今儿早上给皇后请脉时娘娘身旁的大宫女儿正收拾碗筷,微臣扫了一眼,就是碗白粥,连小菜都没有,而且还剩下多半碗,娘娘身子弱,本来该吃些补的,白粥过于清淡,反而不利。”

齐紫琰张张口,又闭上了,凤栖宫里连炭火都没有,上哪儿去怪人家宫女不会做饭?“福安,去年江南来的那个厨子做的饭让人直上火,去打发了。”

福安心里笑皇上抹不开面子往凤栖宫送厨子,他顺着齐紫琰的话给他找台阶“是,奴才这就把赵掌厨遣走,还有那厨子惯用的食材也一并送走。”

“嗯。”齐紫琰揉了揉眉心,让孟由彻退下了,福安暗叹这孟太医老奸巨猾送人情的功力之深,一个“不经意”瞧见的东西都做起了文章。

孟由彻出了乾龙宫的们,神色沉重。今早出凤栖宫后他又返回问尽欢要了以往太医给皇后开的药渣,各个都是补药没错,合在一起就是慢性要命的毒药,再这么喝下去,怕是命不久矣,虽然皇后有意崛起,但是还是锦贵妃掌权,这可如何是好。

“福安,今儿个是锦贵妃升位的第一天,后宫可还算和睦?”

“回皇上的话,奴才觉得挺好的没什么异样啊,各宫的娘娘也都听从贵妃娘娘的话,今儿早上奴才带孟太医去给皇后娘娘瞧病,回来时还瞧见贵妃娘娘领着众位娘娘去皇后娘娘那儿,又说又笑的。”

齐紫琰身形一顿,猛地睁开眼睛“她去那儿做什么?”三年前莫锦央去了一趟凤栖宫,“不小心”把楚哀的宝贝簪子弄碎了,明明是个次品,不值几个钱,楚哀却出手扇了莫锦央一巴掌,这不打还好,一打把他的大皇子提前打出来了,从此他更厌恶楚哀。之后细想的确是他有偏见,那莫锦央也不是什么省心的材料,她就告诉莫锦央以后不要再去招惹楚哀,可如今……

“贵妃娘娘该是带众妃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但愿如此。”他又想了想“朕去看看。”

“娘娘为何要给各位妃嫔喝馊了的茶?”

———————————————

齐紫琰路过假山,便听见尽愉的声音,他悄悄地躲在石头后面,瞧着。

楚哀也在御花园,一主二仆坐在石头上,手里做着针线活儿,莫名动人。只不过这请安,这么快就请完了?福安见主子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便叫人都往后站。

“她们平时不来,今儿一股脑全来了,不过是想试探我,相看热闹。我若是不做些什么,全凭她们闹,如何尽早脱身呢?”

“娘娘啊这是吓唬人玩儿呢。”尽欢握着意见青色的大袄,一针一针地缝着塞棉花的口子“喝了馊茶,各位主子顶多就是多跑几次茅厕,也算是涨涨教训,娘娘只是图个清静啊,可是那些平时斗来斗去斗惯了的人就会想很多了,这一想就够她们怕一阵子了,凤栖宫也就会安宁一些日子。”

楚哀笑着对尽欢点头“尽愉,你嘴皮子灵巧,却不如姐姐心巧。”

尽愉也笑了“当初夫人让我们给小姐伴读,姐姐心思沉稳,学了不少东西,还能陪着小姐都市写作,而我的任务是陪着小姐摸鸟蛋斗蛐蛐,在学堂里都是做霸王的。想来那时候真好,如果不长大就好了,即便教书的人很是无趣,天天什么人之初性本善的,也比整日里挨人欺负好。”

“尽愉,什么胡话你这是,如今小姐是皇后娘娘,你说这些话不成体统。”尽欢瞪了尽愉一眼,却没有责怪。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即使那时候尽愉和楚哀总是受家法,两人闹一次就躺在床上疼半个月,可至少是快乐的,她一直做这两个人的挡箭牌,日日去楚夫人那里给他们求情。偷偷往祠堂送饭,两个人在祠堂的牌子后面搭了个小窝,大晚上人静的时候他们三个就钻进去看小书生们写的书,没有恼人的哲理,全是欢喜。

“我也很想回到从前啊,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不想做什么皇后,归隐田野,男耕女织,有一个宠着我,惯着我的夫君,我们游山玩水,饮酒赋诗,多好。”

楚哀眼底的期盼与向往就像利刃刺痛齐紫琰的心,她这是何意?不想嫁给他做他的皇后?

“咝——”这一声,把众人的思绪都拉了回去。

“娘娘您没事吧。”“娘娘!”尽欢尽愉撂下手中的活儿全跑了过去,锋利的针刺破了她的白皙的手指,殷红的鲜血就顺着这个针孔涌了出来,滴在裙子上,又成了一朵海棠花的花瓣。“娘娘年年做,年年让奴婢送,也没看见皇上穿出来过。从王府您就学着绣蛟,这一进了宫就转做龙,每年攒那么一小袋好棉花,全都用来绣着袍子了,自己却用下等的黑棉。您本来就畏冷,那些衣裳又不保暖,冻得直发抖还是绣啊绣啊,可是如何?一点回报也没有。”尽愉边拿绢子包伤口,边埋怨,把楚哀逗笑了,听的齐紫琰却是一阵心疼。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她轻轻地抚摸着将要完工的袍子,玄色的布料,青线盘起一条腾飞的龙,穿过云层,奔向火红的日头。“这么久了,年年都做,成习惯了,都不自觉地做了。”

“娘娘既然万念俱灭,这披风又该如何处置?”尽欢轻声问着。

楚哀手一顿,叹了口气“为什么他是皇上呢?”

不远处的齐紫琰的心是又起又落,痛得人喘不过气来。自己曾经都做了些什么,让她如此心寒。她如今该如何处置这衣裳,处置他呢?

“送去秀坊吧,绣娘们会分拆的。只不过可惜了,这布是好不,线也是好线,我却绣不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