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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刀上腐肉

元景年二十八年,簪花小楷上我絮絮叨叨的写上了好些话,在我走出那条总是走过的石子路上,却是被推攘着的。

想来我也是带着些刁蛮的,这个侍卫却不似我往常看见的那样温和亲近,我也是不满的嘟囔了下嘴,却还是记住母亲告诉我的,女子定要谦逊待人,才咽下了这口气。

“快走!快走!”

这侍卫看见我不情不愿的样子,手里的长矛就指向我一个劲的推攘身后护着我的嬷嬷,嬷嬷年老了,蹒跚的脚步十分不得那些侍卫的意,一个又一个漏出丑恶的嘴脸然后嘴里骂骂咧咧的。

我跨出了一大步,使出全身的力气撞那侍卫,侍卫显然没有想到小孩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朝后连退了好几步,才定了身。

我大叫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父亲是狐云将军,我外祖父是太傅,等我父亲回来你就等着从你的小百户掉到小卒吧!”

孩童稚嫩的嗓音在这些大人眼中似乎是一个笑话。

那些侍卫都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我看不懂这些人怎么一会凶的跟罗刹,一会又开心至此,才一会我便听见那带头的侍卫笑够了就开始上下打量起我道

“小孩,你父亲早就被你外祖父害死在战场上了!诺,这不,你母亲昨夜畏罪上吊自杀了。”

这侍卫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这般的把我这十一年当做泡沫一下子沉在湖底。

顺着侍卫的眼神,几个侍卫抬着竹担,竹担上是一块末端染上少许火红的血色的白布,白布下他们说,那是我的母亲。

侍卫的话一说完,我身后的嬷嬷就冲向竹担,大喊大叫,手里一个劲的抓住竹担,嬷嬷是从小照顾母亲长大的,而后又照顾我长大,在嬷嬷与侍卫的拉扯中,竹担上的人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一只碧色的镯子,这时,我便知道这是我的母亲,太傅的嫡出女儿。

“阿浮,你怎么老是喜欢带这个镯子?”

“你猜!”

“嗯......我不大猜的到,你也知道的,我没你聪慧嘛。”

“这是那年在圣福庙你捡到的镯子,哼!连这个都记不住了。”

“哎,哎,阿浮!我知道的,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与我听,嘿嘿。”

“阿浮,你走什么呀,你怎么脸红了。”

.......

与嬷嬷拉扯的侍卫好似并没有什么耐心,突然一刺,火红的血就这般染在那白布上,斑斑点点开出一朵又一朵的都是嬷嬷温热的痕迹。

从小便被教导,行有礼,坐有态,这便是被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世家印记。

我见过许多的鲜艳的花,它们开的时候都没有像白布上这朵这样的魅惑,勾着一个个人为之狂热。

侍卫意识到自己多杀了个无辜的人,却也只淡淡掩饰。

“谁让她自己撞上来的,要怪也怪她命不好。”

说罢还是有些心虚的看了我两眼。

我是惊呆了,也没有多走两步,站在竹担三尺远的地方,看见刚刚还呼吸顺畅的嬷嬷瞬间便没气了,她的眼睛还是大大的睁着的,不知道她眼中是在想母亲还是在想我。

“哎!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到前厅来,一会老大该生气了!”

从垂帘门中走过另外一百户,看见眼前的场景,皱了皱眉。

又道

“怎么回事?算了算了,快把这个柳扶烟一行人带到前厅去,老大要见。”

说完,就与那侍卫点头示意了下,带着我们这一行活人从刚刚那垂花们走去。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才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竹担处,那是我的母亲和陪伴了我们终生的嬷嬷。

恍惚间,前面的侍卫偷偷议论

“啧啧啧!这小孩真是孤傲,到这个时候还没见她流一滴眼泪,刚刚真就去看都没看她娘。”

一旁的侍卫连连点头答道

“是啊!是啊!反正是俺,俺就做不出来。怪不得俗话老说,这种有钱人家里亲情是极淡的。”

两人不知在前又开始嘀嘀咕咕些什么,我耳边却只是嬷嬷走时留下的那声声惨叫,反复回荡。

那日后,我被元沥哥哥的父亲接回元府,我常常发脾气,元沥哥哥也只是在一旁等我发玩脾气,又带着他今日带回的新鲜玩意逗我开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这么住在元王府,我以为我与元沥哥哥是有婚约的,他一定会娶我回府。

至少全府,不!全皇城的人都知道。

直到那日,最温润的羊脂玉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自那时我就回想到,这些年岁中,他竟是从未说过欢喜我。

我以为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至少我们俩人之间我是这般认为的。

“你!当真不愿?”

那日她带回一个孤女,说要到皇城寻亲。我才不信那女子当真别无二心,我去找他,质问他。

他却只是微微皱眉,语气带着疲倦。

“烟儿,不要胡闹了。”

“那你愿不愿意娶我?”

我想对于一个女子若是说道这一步我已然把我这一生所学的礼教束缚都抛却了。

“柳扶烟!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小孩子脾气了!”

他语调上扬,脸上满满的不高兴。

我想我问的答案已然有了结果,却还是不要脸皮的问道

“你!当真不愿!”

显然他不想回答我了,自顾自的拿起他手中的笔,鼻尖沾了少许的墨汁,在雪白的纸上慢慢书写,脸是低着的,表情也看不清,额间的几缕发丝却是遮住了他的神情。

我只知我只是个笑话没整个王府!整个皇城的笑话!

我走出皇城,只有去寻我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去往雁峡关的路上听闻此次伏卷词会的头筹者可以去上元节许会。

旁人不知,我是知道,上元节许会不过只是一个幌子。

从不让外人参加的皇室宴会,突然会允许一个平民参加,唯一的理由,就是皇帝需要挑选一把刀。

七年前的太傅叛国案是这辈子狠狠压在我心口的一把刀,我此生若是要查到此事的真相,只有入宫去与皇上有一场交易。

那么交易的第一步就是伏卷词会的头筹。

这是把利刃,就算满身鲜血我都要一步一步的踏到皇宫,踏到那个不喜哀怒的人面前,把我心口刀粘住的腐肉一点点的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