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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下决心

夜风很凉。

走在前面的小黄门提着灯笼,照着皇宫的地砖,显得有些沧桑。

一直走到东华门,王笑才从震惊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回望了一眼金顶红砖的巍峨大殿,将心中那点茫然暂时抛掉。

“谢过刘公公送我。”王笑很有礼貌向那小黄门行了一礼。

名叫刘安的小黄门吃了一惊,极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难为驸马爷竟知道奴婢的名字。”刘安笑道。

“陛下今日特意问过公公的名字,我因而记得。”王笑道:“想必公公是要前程无量了。”

他也不知道正常的礼节是怎么样,便随手掏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在刘安手里,道:“辛苦公公了。”

反正,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入宫嘛,贿赂一下小太监。

可惜来的时候罗德元看着,没能把大太监也贿赂一下。

刘安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凝固在那里。

他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听说这个驸马是富商出身,却也没想到出手这么大方。

自己算是个什么?居然送了他出宫一趟便得了五十两银子!

等刘安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转头看去,却见王笑已走出了宫门,上了一辆马车……

米曲坐在车辕上,车厢里坐的却是王珍与王珠。

两个兄长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见王笑上来,脸上的表情方才放松下来。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王珍受了刑,身上伤口颇多,一双手更是缠得和猪蹄一般,此时却是笑了笑,道:“大哥总该来谢你的……救命之恩。”

“我是你亲弟弟,说什么谢不谢的。”王笑道。

马车缓缓走起来。

王珍、王珠的目光皆是落在王笑脸上,让他很有些不自在。

王笑张了张嘴,也不知这种劫后余生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只好道:“好饿,我们去吃宵夜吧?”

他最后一次进食,还是在刑部大牢里吃的馍馍。

口感极差!

王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向车夫吩咐道:“去逸园。”

王笑也不知这逸园是哪,只当是什么酒楼。他便在老老实实坐着,只等到了地方大吃一餐。

他此时的样子,其实是显得有些乖巧的。

王珠却还要批评他。

“你好大的胆子!大哥下了狱,你万事不找我商量,却自己入了牢。真拿自己当驸马了是吧?翅膀硬了?!”

王笑嘟囔道:“二哥你又不在家,我怎么找你商量?”

王珠从来都只批评人,不回应对方的辩解。

他也不会回答“这么说怪我喽”这样的话,自顾自地又训叱道:“白义章、卢正初那是什么样的老道之人,这些政客向来是毫无情面可言,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去与他们较量,不怕被吃得连骨头也不剩!”

他声音不大,语气却极有些严厉。

“从来没人教导的小崽子,也敢来与虎谋皮!”

王珍自然是认为王珠说的有道理。

但他刚被自己的三弟救出来,没办法,总是要替王笑说两句的。

“这次万幸是有惊无险,往后我看好这孩子便是……”

王笑却是低着头发呆。

王珠说“这些政客毫无情面可言”,这句话在他脑中荡了荡。

他便又想到了傅青主说的那场鼠疫。

卢正初的话很委婉,意思其实还是延光帝那个意思。

说什么鼠疫防治起来极难,但归根到底,他们就是不惧怕死人。这天下,对而他们而言,有太多人可以去死了。

两万万,这个数字对他们而言太多了,是可以划掉一点的。

这不是自己原先那个以人为本的时代。

在这个皇权为尊的世界里,卢正初、郑元化这些人哪怕是忠臣。他们忠的也是皇室、忠的也是国祚。他们心中的社稷,是江山版图、是国运万年,而不是具体到一个又一个的人。

但自己呢?

至少,此时此刻,王笑绝对不是一个政客……

“他们不做,我来做!”

他突然下定了决心。

在离开皇宫的马车上,在二哥的训斥声中,他在心里默默做了这个决定。

没有誓言,没有仪式,就像是做了一个‘要去吃宵夜’这样简单的选择。

哪怕这件事很难……

遗憾的是,逸园根本不是什么酒楼,而是王珠置办在玉渊潭附近的别院。

下了马车,看到月色中这个精致的园子,王笑便失望地叹了口气。

“放心,已经让厨房备了酒菜。”王珠见了他的表情,淡淡说了一句。

王珍笑道:“你二哥这园子里的菜,比任何酒楼都是不逊色的。”

“哦。”王笑这才舒了口气。

王珍又对王珠轻声道:“今夜我便在你这园子里歇下。”

王珠侧目道:“大嫂可是很担心你。”

王珍摇头自嘲道:“我这幅样子回去,怕是父亲又要责怪,你嫂子也聒噪,告诉他们我无恙便是。”

这一席话王珠听得明白。

父亲要责怪,自然不是责怪自己受了伤的儿子,个中内情一旦被知晓,到时候父亲怕是还要埋怨陶家牵连。

呵,高门大户,无一日安生。

王珠道:“那家里人又要说你眠花宿柳。”

王珍道:“说就说吧,也不冤枉。”

正说着话,那边却有个汉子从假山后显出身来,大咧咧道:“王老二,买卖还做不做?老子可快要憋死了。”

王笑耳朵一动,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

借着月光看去,只见那大汉脖子上纹着一只老虎。

咦,这不是那个白老虎吗?

他不是在巡捕营牢里吗?

王笑正有些诧异,却听王珠淡淡道:“买卖不做了,订金就算是送给白当家吧。”

“嘿,娘的。”白老虎颇有些失望,骂咧咧道:“你们王家好手段,竟自己将人弄了出来。既然买卖不干了,那老子这便回自己的天字牢房。直娘贼,睡惯了那的大板铺,再睡这软绵绵的床,弄得老子腰疼。”

王珠笑道:“白当家请自便。”

“直娘贼,这园里竟连个唱曲的都没有。还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白老虎又自言自语地低声骂了一句,转头一见王笑,却是又道:“咦,这不是在巡捕营里见过那个……弄油水的小兄弟吗?脑袋瓜子贼机灵那个……”

王笑极有些无语,白老虎这一席话,信息很多啊。

什么买卖不买卖的,想必是二哥找了人想劫狱。找谁不好,居然找了这么个大嗓门?

天字牢房里居然还有唱曲的?啧啧,实在是了不起。

还有,什么叫弄油水,自己那是见义勇为!

“哈哈,白当家好,又见面了。”王笑道。

那白老虎也是打了个哈哈。他与这三兄弟又不是一路人,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便大咧咧地往外走去。

那边王珍与王珠对视一眼。

王珍叹道:“你何必呢?”

王珠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说话的功夫,王笑却是忽然福灵心至般地,有灵感在脑中闪过。

他一转身就追上白老虎。

“白当家,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