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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太子闹失忆

显庆四年十月,太子加元服,闰十月,帝后东巡洛阳,皇太子李弘于长安监国。

皇帝李治临行前安排好了一切,却独独没料到小太子不乐意了。等到圣驾远离长安,思念父母的小太子登时委屈起来。皇帝固然在上个月向天下宣布岁的太子已经是个成熟的崽了,但小太子却没这个心理准备。他自小就是个乖孩子,也不闹事,就是哭,有力气就哭得大声点,没力气就抽泣凝噎。

如此一来,东宫的属官宫人们心都悬了起来,太子自幼体弱,这要是哭出什么好歹来,在场的哪个都难脱干系。但奈何往日仁善乖巧的太子这回却怎么都哄不好。倏忽,太子抽泣声一停,竟是晕了过去,宫人们登时乱作一团。

东宫急传太医,连政事堂中留守长安的宰相们都被惊动了,中书令兼太子宾客许敬宗更是干脆守在东宫,好在御医认为太子只是疲劳过度。饶是如此,许敬宗依旧不敢怠慢,赶紧遣信使将太子思慕之状报于皇帝。

外界的呼声在李宣听来分外模糊,‘大概是在做梦吧!’昏昏沉沉的他心想,猛然间,他的记忆定格在了前一刻,迎面而来的失控汽车、血色的天空、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我还活着吗?”这是李宣此刻唯一的想法。

他用力睁开眼,入眼的是一张陌生的俏脸,仔细一瞧,眼前人还身着古装。

“殿下终于醒了!”古装女子话语中满是喜悦,“张御医,快来看看殿下有无大碍!”说着,她便让开了身位。

于此同时,李宣也将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咽了回去,上方的雕梁画栋,周围的古色古香映入眼帘。一只大手探上了他的手腕,李宣也顺势看向自己的手——白白嫩嫩、瘦瘦小小,这明显不是自己的手!‘我……到底怎么了!’

没多久,探脉的张御医就得出了结论,起身对着不远处一个身穿紫袍的老者回禀道:“许相公,殿下脉象稳定,只是身体有些虚弱。”

许敬宗听罢立刻走上前去,跪坐在李宣的床榻前,口中说道:“殿下,老臣惭愧啊!”还要再说,一抬头,却发现小太子竟神色迷茫地看着自己。许敬宗心中一惊,“殿下?”一声轻呼,却发现小太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眼神迷茫的看着他,期间还觑了几眼别处。这下,便是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发现了不对劲。

“殿下是否记得臣?”许敬宗靠近了一些,问道。

却见小太子眨巴眨巴眼睛:“许……许相公?”

许敬宗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想来是太子刚睡醒犯迷糊呢!不过也难怪他紧张,若是太子在他面前哭傻了,他这老胳膊老腿的,怕是不够抵的。

想到这,许敬宗还有些不放心,又问:“臣准备遣人将早前内情加急送往陛下行在,殿下有何需臣代为传递?”

而在许敬宗的对面,一直被称作‘殿下’的李宣正在心中默念‘冷静……冷静’,无他,对面这位许相公的目光着实有些犀利。这让李宣想到了以前上课开小差却被老师提问但却连问题都不知道的窘迫,这回可没人小声提醒他了。

思前想后,在外人看来发呆了好一阵儿后,李宣终于决定破罐子破摔,不装了,摊牌了。

“头有些晕,”李宣作势揉了揉太阳穴,“什么内情,好像什么都记不清了……”

许敬宗:“……”他多希望太子回复一个“无”字。

太子失忆,压力来到了太医署这边,留守长安的太医令心里直骂娘,火速召集了长安所有的太医署医师,于东宫商议太子病情。但显然太子殿下的失忆症不是人多就能治愈的,即便是最好的针科医师也不敢在太子的头上动针。

御医们心急如焚,李宣却十分轻松,无论御医们如何问诊,他都很配合地表现出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那位他一睁眼就看到的宫装美人还主动的提醒他各种关于“他”的事情,以期他能找回过去。

过去肯定找不回了,李宣正尽量从她那里听取更多的信息——宫装美人名叫采薇,约莫十七岁,受皇后殿下之命管理东宫宫人。李宣瞧着采薇虽然和其他宫人一样都穿着柳青色宫装,但无论是发髻还是玉簪都与其他宫人不同。

“婢同殿下说了往日起居诸事,殿下可曾想起些什么?”

李宣已经从采薇口中得知自己如今已然穿成了太子,也记住了皇后殿下这个称谓,但他仍旧对自己所处的朝代一无所知,想了想,干脆摇了摇头直接问道:“我的名字是什么?”见采薇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这才稍稍放心,看来称‘我’没问题。

采薇掩下失落,回答道:“殿下名弘,月前陛下才取的字——宣慈……”

李弘忍住拍脑门的冲动:“……姓?”

“殿下自然姓李!”采薇脱口而出,而后才想到现状,低着头微微有些羞涩。

“唐?”

“殿下记起来了?”采薇很兴奋,但李宣很快冲她摇了摇头。

“只是感觉从脑海里突然冒了出来,这才脱口而出。”

尽管小太子并未记起更多,但采薇还是把这当成一个契机,在帮助李宣“恢复”记忆时更卖力了。

另一边,太医令磨磨蹭蹭地找到了许敬宗,提出了一个无奈之下的方案——“万一殿下失忆乃是因邪祟入体,当使咒禁之法一试究竟。”

许敬宗盯着太医令没有拒绝,心里已经盘算着万一帝后怪罪下来该找哪些人来背锅了,眼前这位就很适合,还有早先为太子看病的御医,也是这位太医令推荐的,两个……应当够了。想到这里,许敬宗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太医令离开的背影,满意地摸了摸花白的胡须。

最初李宣听到咒禁之法时不知道是什么,等看到被称作咒禁博士的官员一本正经地摆弄香案、焚香画符时还有些紧张,毕竟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并不唯物主义,万一这个咒禁博士真有本事发现真相……

不过直到咒禁仪式的最后,李宣都没出现什么异常,倒是焚香是真的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