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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离开前的求证

他骄阳似火的目光里倒映着温疏晏镇定自若的神情。

一…二…三……约三秒钟后。

宁清秋骤然起身,白袍衣袖间有墨青色劲松舞动,与他的话自成一体:“我知道皇祖母心中之忧,若是我向您保证,此生绝不对父皇动用骑士!您可愿……相信孙儿?”他笔直的身躯站挺着,随着尾音垂手而立。

宛如苍柏,形似磐石。

比太后更惊讶的是温疏晏,她的双眸透着不可置信,在宁清秋和太后之间徘徊。

两人没有在安桦宫用晚膳,却不得不做同一辆马车回府。

马车的颠簸与他一路的压抑一样起伏:“温疏晏,我记得我有警告过你,不要插手本王的事情。”

刚才她说让静之去治理水患时,他真的很生气。

踏入王府大院,在即将分道扬镳时,宁清秋冷冷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原本跟在身后的宁伍愣是傻乎乎的倒退了三丈之远。

背身,眼观鼻鼻观心。

“我只是发表我的看法,只不过不和王爷的心意而已……”她淡淡的说道,并没有为自己做多余的解释。

“既然知道,就收起自己的无知,好好的做好允清王妃,扮演好你的角色,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王爷并不是非去不可!”她横在宁清秋身前,阻挡了他离去的步伐。

“如果本王说……一定……非去不可呢?”月光下,他的眼神很冷,直戳她的心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他的底线一直都很明确。是百姓,是将士,是任何一个与他息息相关的人,而温疏晏正在触及他的底线。

静之……

他不会让六弟卷进这场漩涡。

宁清秋清楚的知道,父皇不是要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而是一定会有别的阴谋在另一个地方等着他。

可那又如何?

他早已没什么害怕的了……

好与坏,他宁愿一个人抗下。

“王爷打算如何去?”从接触他的眼神开始,温疏晏便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了。

“皇上有下款赈灾吗?”

正午时分,六皇子的话浮上心尖:无论如何,请三嫂务必要帮我劝住三哥!

宁静之知道她要去太后宫中,也知道宁清秋即将要去郡县,所以特地在御花园等她,只为了对她交代这句话。

她当时确实是满心疑问,后来都一一在太后的话中找到了答案。

从太后口中,她得知了原本不会得知的讯息,而这些讯息,宁清秋是不会主动跟她说的。

六皇子说的没错,他不能去!

只是她和六皇子还有太后都低估了他要去郡县的决心。

“皇上只给了一道去往郡县的圣旨,王爷便打算领着空头支票两手空空的去治理水患?”

温疏晏提出的这些问题,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过,甚至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案。

尽管他知道会得罪很多人。

也许,这便是父皇想看到的吧……

无妨……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双目流转定格在温疏晏的脸上:“王妃不该操心不该管的事。”

一句话就想打发她?

他的清冷目光下有她的身影,一抹洁白宛如初见。

靠的近了,就想探探底,那道眼神想钻到她的心里去。

最终,就像悬崖勒马一般及时收住。

“就当疏晏是好奇,想请教一下王爷打算怎么解决?”

他蹙眉的动作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如果,天觉商会愿意出资呢?”

“不如王爷和我做一场交易……”他还来不及反应,温疏晏已经抛出诱惑:“这次抗灾需要用到的钱两全部由天觉商会提供,但王爷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觉得本王会同意?”

本王的承诺岂是那么好得到的?

“对于王爷来说,这应该是当下最快也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王爷没道理不同意。”

奈何被她握住了心思。

宁清秋感觉自己就是飞在半空中的风筝,而温疏晏不巧成为那个攥着线的人。

“你要本王答应的事情是什么?”他如是问道。

算是间接答应。

等着温疏晏说条件的时候,她却摇了摇头:“还没到时候,到时候王爷就知道了!”

按照他谨慎入微的性格,是应该在这个条件上加一个前缀,譬如:

只要不违背狭义道德……只要不强人所难……之类的。

然而都没有。

或许是放心,又或许……没什么不能为她做的。

哪怕是和平昭王有关,也是在预想之中。

自从彼此之间的隔阂加深之后,宁清秋和温疏晏一直都是分居两室。

她住在永苑居,而他则是搬回了骥居。

在明日动身去郡县之前,他还要再见一个人。

一个从出牢那刻起就想见的人,因为有一些事情他必须要弄清楚。

否则不会安心。

“主子,谢先生到了。”

宁清秋的王府设有专门议事的偏厅,四周被暗卫保护的很好,不用担心任何消息会走漏出去。

这一次,当谢红语走进来的时候,宁清秋没有迎上去,而是对着一幅画负手而立。

如往常一样,谢红语行了一礼。

“殿下何时动身?”

“明日。”简洁的两个字背对着她传来。

他已经和温疏晏商量好,他先行一步去考察一下情况,天觉商会的灾款很快就会跟上。

“此去山高路远,怕是有很多事都不在红语的运算范围了,还望殿下善自珍重!”

“谢先生,你觉得这画如何?”

谢红语抬眼望去,为了捕捉的更仔细一点,她上前几步,几乎与宁清秋平行:“很美好。”

画中描绘的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道,虽然听不到画中的声音,可是她却能从这幅画里感受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昌盛之景。

用心感受到的可能比眼睛看到的更真实。

所以她才用美好来形容。

“本王十八岁那年因一首木兰辞成为众矢之的,那也是本王第一次见到楮先生,在章台,曾经的章台……他只对本王说了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是楮先生指导着他人生方向,也是楮先生告诉他什么才应该被叫做良辰美景。

良辰美景应是:百姓安居乐业,战士一世安虞,狼烟烽火止戈。

“本王与谢先生相识因一枚别针,本王信任谢先生也是因为一枚别针,因为楮先生值得信任,所以本王愿意相信被楮先生信任的人。”

这画中的景象就是他的向往。

和乐,太平,盛世。

“可是现在有一件事情,本王心有郁结,不得不向谢先生求证。”

“从红语进来的那刻起,就知道殿下一定有心事,只是没猜到居然和我有关。”谢红语毫不介意的说道:“殿下请问吧。”

“雁丘失守,阳关险遭攻陷,可是谢先生为保本王的计谋?”在他心里是不愿相信的,更期望谢红语能够一口否决,倒宁愿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愿意听到她是用大华国土和无数战士的鲜血换取了他的命。

在他心里,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存活。

可若不是谢红语的计谋,又如何会那么巧?一步一步,都来的正是时候,叫他没办法不去这样想。

雁丘,一座城池,如果只是谢红语计划中的一部分,那些保家卫国的士兵又算什么?

大俞掠夺的何止是国土,还有即将沦为奴隶的大华子民们。

“如果红语说是……殿下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如果真的是这样……

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呢?

宁清秋不知道,是劝她从今往后要迎合他的想法来进行谋算吗?可是谋士之所以被称为谋士,不就是要倾尽所谋,想所有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动一切别人动不了的手段吗?

他又如何规劝一个谋士只用他认可的方法来计较得失呢……

还是从今往后,不再和谢红语来往?

就凭那枚别针,他就不可能弃她不用啊!

思来想去,他当真是极不愿意听到谢红语承认的。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宁清秋翻开那幅画,画的背面赫然隐藏着一幅书法。

正是他少时而提的木兰辞!

笔锋苍劲有力,蜿蜒通透。

有势,有情,有骨。

都说见字如人,这话确实一点没错。至少在谢红语的眼中,很早就看明白一点,宁清秋是个有底线的人。

所以她尽可能的不去触碰他的底线,在算计里多了一条准则,守着那个界线就是她对殿下最大的尊重。

也没有因为宁清秋的猜忌感到气愤或失落,反而庆幸,“殿下入狱之后,我写了三封信。一封送去大俞,告知舒将军被皇上收押大牢,即日处斩。一封送给舒夫人,写明了殿下和舒将军的境况,只让她暂且不出兵,不支援,不理会即可!还有一封……给了阳关太守王守林……”

这就是她的全部计划,给大俞的信件是为了让他们按耐不住内心的欲望,趁舒将军远离边关的间隙早日出兵,只有大俞动了,她才能见风使舵,将风向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倘若没有她写给阳关太守的那封信,王守林又怎会慌乱到提前写好公文,还用八百里加急的字样传回帝都,呈现到皇上眼前。

换句话说,引导大俞去攻打阳关,确实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然而就算没有她的推力,大俞迟早也会对阳关发动攻击,她只是把这一天提前了一点。

所幸雁丘不是。

“雁丘失守,不在我的算计之内,因为连我也没有想到,蒋坪……在殿下入狱前就已经降了!”

这个消息让宁清秋十分意外。

他正眸看她,听她娓娓道来:“不知道蒋坪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皇上有意要撤掉他,正在物色新的人选。而其实大俞早就派出细作混进了雁丘城,暗中和蒋坪接触,有了他的帮助,大俞才不费吹灰之力就侵占了雁丘。”谢红语把她得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蒋坪,背叛了大华!

一个只会享福的酒囊饭袋之徒,溜须拍马倒是内行。

在云华书院,蒋坪的资料屉里,只有这么一句话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