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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荼靡花的末路·温露

石樊氏与李唐氏在房里,昏暗的天光已经不在,落日在宣告今日即将落幕一般,李唐氏见屋内光线昏暗便是缓缓走去点起油灯,不一会儿忽明忽灭的灯光就此闪烁起来,屋内也借此明亮了来。

一旁的石樊氏见得光亮起来,心中也似乎放松了一般,不再紧绷,那脸上的表情也终于缓了下来,不再强撑着笑容。

李唐氏看着石樊氏这一抹红妆也是眸里闪着光亮,想来是细心着打扮了来,与年轻时那般姿容竟是差不上几分来,而李唐氏看着石樊氏打扮这般体面,表面上虽是笑着称赞起来,内心却是隐隐不安,女人第六感的直觉告诉她,石樊氏怕是时日无多,这一面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因此李唐氏不由分说的挽起石樊氏的手,甚至石樊氏都来不及拒绝,直接把起了脉,李唐氏一阵屏息凝神之后,那眼神里流出无奈来,片刻后李唐氏则是闭目深呼吸起来,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情绪,强行振作精神来,缓缓道出口“姐姐可是做好决定了?”

石樊氏听得李唐氏这般说道,她自己虽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差,都是守着今天盼着明天,无奈却也知足,摇摇头安慰起李唐氏来“婉儿妹妹,这决定可不是我定的,我又何尝不想一直守在全儿身旁,看着他长大呢!命运总是如此,交织回响,自有人先走,才会有后来人往,你可别为我伤心了!哭皱了脸可不好。”

二人贴坐在桌旁,李唐氏攥紧着石樊氏,石樊氏的双手也是有些冰凉“姐姐以后怎么打算的?要是把全儿完全托付给我,我怕他会……”李唐氏有些不安,将心比心,这种事情换做谁也都是承受不住的,更何况石樊氏还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这跟柱子要是塌了,整个人或许也就差不多了,李唐氏就此担心起来。

石樊氏却是摇摇头,拿出了几封信来,李唐氏接过来看到那信封不解起来。

石樊氏用自己冰凉的手划过李唐氏的脸庞,捎带走她眼眶旁的泪珠,看着李唐氏皱紧的眉头,石樊氏那粉红色的花唇却是弯嘴笑起来说“妹妹不用担心,我这里的几封信,你先留着,时候到了再给全儿,全儿看过之后便不会难为你了。有时候他也要自己试着成长,一直依靠着别人终究是飞不起来的!你说对吗?”

石樊氏强撑着笑了起来,没几下便是咳了起来,鲜血随之离口而来,石樊氏抬起头来看着李唐氏,之前那粉红色的唇齿此刻却是鲜红得吓人。

“姐姐这是何苦呢!与其写信告诉他,为何不趁着现在让他知道,这样姐姐自己也心安些啊!”李唐氏一面摇头拒绝,一面擦拭着石樊氏嘴唇上的血渍。

石樊氏却是看开了一般,对此不做回答反倒解释起那几封信来,将几封信在桌上摆列开来,一一指着说“这封信是在全儿赶考之前给他,若是全儿中了名次,得了官职要为朝廷效力,你便将这封信给他!”

石樊氏脸上露出微笑来,似乎在想象着石金全高中之后的情形,脸上的笑容也终于不再是强撑着了。

而后又是指向另一封是说“要是全儿落榜了,他肯定会很失落,到时候你要将这封信给他,还希望妹妹能多给他些关怀,助他早日脱离困境,重新振作起来!”石樊氏说着便是看向李唐氏,略带恳求的眼神。

李唐氏眼睛一闭,两颗泪珠随即流逝下来,哽咽中微微点头,石樊氏看着李唐氏这般也是难受起来,旁人为她如此着急,而自己却只道这是寻常,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随后石樊氏又是将颓色扔在一旁,笑起来说“要是以后全儿寻的意中人时,要成亲时,这封信你便转交给他,还有就是拜高堂时,你可要替我坐在那高堂之上,替我把把关呀!哈哈哈……”石樊氏也终于忍不住眼泪来,笑说着那热泪便是流淌而出,一颗一颗的滴在那信纸上,像是印章一般印刻在上面。

李唐氏止不住的泪堤顷刻间崩塌开来“会的会的,姐姐说的这些,婉儿照做就是了!”

李唐氏抱着石樊氏痛苦起来,石樊氏虽是不甘如此,却无奈天命已至,片刻之后也是缓缓抱住了李唐氏,安慰着她,却是不知自己的眼泪也是悄然而下。

石樊氏突然想起什么,缓缓推开李唐氏,在包裹里搜寻起来,“对了,还有,这些衣服!都是我亲手给全儿缝制的,这身白色衣裳便是在他赶考时拿出来给他吧!一定要图个好气象!还有就是这……”石樊氏将白色衣服递给李唐氏后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件红色的衣服,那模样看上去像是喜服一般。

“自古以来都是女子为自己做嫁衣,前些日子我思来想去,实在是不知道在全儿成亲之时我能赠他什么,便只好做了这一身喜服了!这尺码都是按着之前来做的,也不知道到时候他能不能穿的下,哈哈哈!”石樊氏忍着泪水连那声音也都是哽咽起来,而眼泪却总是不听使唤的在滴落着。

李唐氏实在是难以忍受,石樊氏关心的那个人明明就在一旁,她却是不肯说出心意来,反而是拼命欺骗着他,李唐氏确也无奈,只能默默点头答应。

“还有那匹小马驹,以后让全儿赶脚用吧,我已经养了些时日,看那小马驹的性子也是温和,想来与全儿相处起来应该不会困难,只是需要妹妹多多照料了!咳咳咳!”石樊氏说着又是咳嗽起来,而脸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是那眼睛里的血丝却是让人不敢直视。

李唐氏连忙轻拍着石樊氏的背部,帮她顺气来,有心无力的愁字也是摆在脸上!

石樊氏见事情都交代完了,先是忧思起来,反复问自己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没有,她也知道,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来李家了,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石金全,表面虽然笑着,在旁人看来那笑确实是出水芙蓉一般,而只有李唐氏懂得那笑是荼靡花开的末路之美啊!

思索无果之后,石樊氏也是放开了,“若是没有想得周到,那便是全儿自己的命数了!以后的路都是他自己的路,要如何走,该如何走便是他自己的决定!”石樊氏如此说道,眼里不尽然的是泪水。

随后见李唐氏也是忧愁着心,便是将李唐氏扶起来走至妆镜前,让李唐氏坐下。

“妹妹这些年来都是没有打扮了,这铜镜也都是染上了一层薄灰,显然是平日里打扫才会擦拭吧!幸亏是妹妹底子好,不然可是会让人家笑话的。”石樊氏瞧得李唐氏那模样,打趣起来。

“姐姐可真是会说笑,自夫君走后,经年累月,已是良辰好景都做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又与何人说啊!”李唐氏也是叹息,瞧着铜镜中,自己那紧锁的眉头也是摇摇头。

“这次第,愁字难解啊!”石樊氏也是深有体会。

二人此时交心而谈,皆是伤心起来。

一旁的石樊氏缓缓将李唐氏打扮起来,像是年少时那般青葱岁月,巧弄发丝,编织回扣,用上玉簪又系上发带,李唐氏的脸上也被涂上了长久没有碰触的胭脂水粉,那嘴唇也是染上了红色,眼角处也是画出了眼影来……

待得石樊氏将李唐氏打扮好来,李唐氏看着铜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便是留下了泪,随即抱住一旁站着的石樊氏又是哭了起来,想来女人脆弱起来,便是这般,一点点回忆里的记忆涌现出来,便是能击垮伪装许久的坚强,没有依靠自己便是依靠,可又无奈这世间的风尘颇多且杂乱,所以坚强之后的脆弱更是致命的要害!

“姐姐这妆法,还是一如多年以前,竟还是这般动人!”李唐氏越抱越紧,一如当初那个被李沐辰嘲笑过后的唐婉委屈的找樊晓哭诉,哭声虽不是很大,但那弱小的臂围却是抱紧了来。

石樊氏也是无奈的摇摇头说“当年早就不复存在了,逝去的是回不来的,妹妹可不能陷在里面啊!待会儿可是要哭花了妆,这要是让李大夫看到了,可又是会笑你呢!”

李唐氏没有说话,仍旧是不管石樊氏的话,像是耍起当年的小性子一般。石樊氏也是轻叹着气“我都说了不要陷入进去,无奈自己才陷得最深啊!”

此时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石金全也是很有耐心在院子内等着,只是李图南在房里静坐思考着今日大胖说的那些话语,一阵思索无果之后,便是感叹起来“果然识人要识心,知人要知性!这次真是好好上了一课啊!”李图南自叹自笑起来!

“大胖哥的言语确实是击中我的内心,我无法参破,却也无法弃置不顾,若问此生何为爱好,我是真的无法回答出来,若是那些已经融入生活的习惯便是爱好的话,那我饮水吃饭可也是爱好吗?想来也不尽然如此,兴致的话,对于武术的话我确实是有些的,但是谈不上融入其中,甚至连思考都没有,单纯的一个动作也能重复上千次,这要如何融入进去?可是……”李图南自言自语却是被一阵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来!

“桢哥哥!吃饭啦!快来快来!”柳烟儿在李图南房门前蹲了许久,见到李唐氏摆了个手势便是知道要吃饭了,连忙兴奋起来,小身板一蹦就从回廊的坐道上起来了,活脱脱的一只小兔子一般,而后便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呼喊着李图南!

李图南本来就有些烦恼,现下被烟儿着一阵敲门声给打破了来!倒也没有生气,反而是解脱了一般的站起身来舒缓了一口气“唉!算了,来日方长,日后再慢慢想出答案吧!”

说完看了一眼自己墙上的那副字联“心如明镜亦非台,志当高远亦非名!”便是点头笑起来“初衷不变又管它何种习惯爱好!哈哈哈!”一手拉开房门,一脚踏出门槛之外,又是宠溺着柳烟儿一般都逗了逗她的鼻梁,似乎是在为之前打发她走开道歉一般,而后二人便是一同走去了大厅里。

烟儿在一旁跟着李图南,此时却是像个温顺的白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