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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处距离催云城千里之外的小村子,习善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身,经一夜养身真气的滋养伤势已经好了个八九不离十。拆去环绕上身与腿部的绷带,穿上衣服,少年走出屋门。

“醒了?喏!刷刷牙,洗把脸。”萧梦在院中回头,在这微寒的秋日恍如春暖花开。

习善愣了一瞬,心壤似乎有嫩芽破土,微动、微痒。

“哦!”他应了声,却没敢看女子的眼睛,直接从其手中接过瓷杯与毛刷走到墙边刷起了牙。直到满嘴泡沫顺着下巴流到了衣襟,沾湿了大片,仍手中不停。

“不用一直刷,赶紧漱口洗脸吃早点了。”萧梦在院门口轻声提醒,娇俏欢愉的容颜浮上嫣红,没等后者回神便小跳着出了门,那袭替换的黑底紫绣锦衣却留在了习善蓦然回首的眼中。

吐了口泡沫,灌了口水后“咕噜咕噜”仰头漱口,才刚刚睡醒的少年确定自己没有休息好,不然又怎会思绪乱成麻线,刷牙都发呆呢?

屋檐上升起袅袅炊烟,让这处秀美地段添了几分人气,院外传来孩童由远及近的欢闹声,最终停在门口。

几个瓜娃子簇拥着萧梦走了进来,每人手中都捧着朴素却珍贵的吃食。

“大姐姐,你的相公大侠才刚刷完牙。”

“你的相公大侠好厉害啊,可以求求他教我们武功吗?”

“相公大侠!相公大侠!收我为徒吧!”

也不知是哪个小家伙起的头,瓜娃子们都跟着喊起了习善“相公大侠”,将碗碗盘盘放在方桌上一窝蜂围住习善叽叽喳喳,仰望的眼神中满是崇拜。

萧梦在桌边没有出声,绯红顺着下巴蔓到脖子根,眼中秋波欲滴,一向大胆的她此刻却是连看都不敢看习善一眼。

“啾!”相伊昂着脖子叫了声,咧嘴直乐。

“相公大侠,可以教我们武功吗?我会翻跟斗。”一个孩子伸手扯了扯习善的衣袖,忐忑道。

“大姐姐说你可厉害了,跟着你就像冬天站在大太阳下面,我也想像相公大侠一样!”另一个孩子毫不顾忌地抱住习善大腿,仰头郑重地说道。

原本是孩子们天真无邪的夸赞,习善却突然有些恼羞成怒,轻轻推开小家伙们:

“别乱说,我不是大姐姐的相公,也没有时间教你们武功,都回去吧,大哥哥要吃饭了。”

原本在桌边羞红脸静静看着这一切的萧梦神色骤僵,心脏像被狠敲了一下,泛白了脸庞。

“不嘛不嘛,你答应当我们师父我们才离开。”瓜娃子们七嘴八舌地缠着不肯走。

习善很是无语,瘪着一张脸掕起两个小家伙,又拖着攀在自己身上的几个朝门外走去。

“听话,不然大哥哥生气了就更不会教给你们武功了。”在黑衣下更显几分消瘦的萧梦柔声开口,脸上的微笑透出几分苦涩,抚摸孩子们脑袋的手微微颤抖。

听漂亮小姐姐的话似乎是一种本能,瓜娃子们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一个个从“相公大侠”身上下来,一步三回头地离去,最后还在门外习善看不到的位置偷偷对萧梦做出鬼脸,惹得后者捂嘴轻笑。

当孩子们的脚步声远去,萧梦假装不经意地瞥了眼坐到凳子上,一手筷子一手烙饼的少年,轻声试探道:

“我猜你喜欢的女子定会是清纯如甘泉玉露,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可爱与天真的。”

习善手下一顿,脑海中下意识便出现了吕舒书的身影,是印象中那女子最令人难忘的神情、动作与话语。

“对,但你不是。”他说道,毫不犹豫。

“我也喜欢这样的女子呀,若真实存在而非做作,如此女子应该没有人不喜欢吧?

看你回答这么快,看来是确有其人喽。”萧梦一副毫不在意的调戏模样,心中不被外人所见的苦楚却是黄连都比不上。

“什么确有其人,我孑然一身,赶紧吃饭,待会凉了。”习善挥去脑海中第一次令他动情的绝美女子,用筷子指了指碗碟,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说嘛,姐姐我可好奇的紧,想知道是哪个小妖精让你念念不忘。”萧梦挺着一对浑圆贴了上来,对着习善吐气如兰。

“小田县周边有没有这样的女子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少年用筷子尾端抵住对方光滑洁白的额头,轻轻用力将其推开。

“唔是有几个,但最素女剑派的吕舒书?”萧梦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位名扬四方各州的年轻女掌门,看到习善的表情便更加确定。但她没有嫉妒,反而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原来我们家少爷的心上人是吕掌门呀

丫鬟我有幸见过她几面,不止绝美,那份纯真更是罕见,毫不做作。

可人家年纪轻轻就入了一流,还是一派掌门,多少青年才俊排队”

“得了,我没你想得那么矫情。”习善懒得再听下去,直接打断,两眼睁得跟铃铛似地威胁道:

“再不吃饭都没了,你就饿着吧!”

“真不矫情?”萧梦一扫先前深闺怨妇却强装淡然的模样,坐到凳子上夹了一口菜,嚼都没嚼便又把身子探进了习善怀里。

“哎呀赶紧吃!”少年无语扶额,赶紧用前臂将这名沾了一点阳光就灿烂的女子顶开,并将凳子稍稍挪远。

“咯咯”萧梦撑着下巴傻乐,俏脸歪出一个略显顽皮的角度。出神的眸子正对习善,动人秋波似满将溢。

习善知道她在看自己,却再没有勇气与之对视,只是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每当嚼碎了口中食物下咽时,脑海便会冒出一个不知何起的念头:

若她是良家女子该多好。

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女间是不同的,你知道分别是什么吗?莫狂深沉开口,虽是问句却没有询问的语气。

“呃就是心跳得很快,还有还有整个人都像丢了魂。”

男孩是胆怯,你胆怯过,是对吕舒书。女孩则是大胆,那一夜你见到了吕舒书的大胆,对一个本该是敌人的男子深夜赴约。

但你看见更多的则是萧梦的大胆,都是对你的。

习善沉默了,手中的筷子也一同停顿在碗盘上方。

“我不会喜欢她。”他在心中回应,对莫狂或是对自己。

那也对人家好一点。

“嗯。”

这顿饭将二人之前的隔阂消弭良多,待到饭毕收拾一番,习善与萧梦便准备离开。依旧像之前那样一左一右牵着相伊,走出院门。

朝着村口转身,村内老老少少不知何时已经分列两行安静的等待着,少许眼中噙泪,满含不舍,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出殡了。

“都回去吧,啥时候了还不去田里。”习善挥挥手,脚步不停。

“多谢少侠。”这是成年人的感谢,声音不大却诚意满满。每家每户都带着包好的干粮,或是自酿的小壶酒水。

“相公大侠等你回来了可以教我们武功嘛?”这是瓜娃子们,拜师学武之心不死,被家长扯着才没有跑上来,但小手仍在挥舞。

年轻的心最易不舍,习善不敢再看两边百姓,更不敢多看孩子们,只道了声:若有机会再见便传授武功。

便迅速出了村子,而萧梦则落在后方道别,从每户手中接下一份简陋朴素却用心的谢礼。

前方正逐渐走远的习善始终想不清楚,仅十数里的路程,为何这偏隅村庄与小田县的人情竟相差甚大。一方淳朴善良,而另一方则打心底里感觉难以融入。

后方变得越来越温婉的女子快步赶上,怀中抱得满满,她一边将谢礼挂在相伊身上一边开口询问道:

“小少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呀?”

“还是西部边疆,计划不变。”习善看了她一眼,示意女子上鞍。

“嗯。”萧梦眼角带笑着应声,轻身一跃便翻身坐到相伊身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大老远去边疆吗?”习善头也不回地问道。

“因为你是百姓口中的少侠,大侠。”萧梦的回答不假思索,没有一丝迟疑。

“我想把大刀门的信念坚持下去,一路清除匪寇为民造福,这也是师父一直做的事。

他老人家经常和我们讲边关将士的风采,说没到过边关没杀过外敌蛮夷的都不算真好汉。”在前方手牵缰绳的少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身后的女子说这些,只是对方的话让他觉得这世间遇到的人中,除了某个思想清奇时不时冒个泡的大叔,就只有她最懂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怪,习善并没有主动与其聊过自己的过往经历,也未曾告诉过萧梦他做事的目的,但这女子偏偏就是确确实实地知道他心中所想、所感。

“真想早点遇到你,这样我们就可以早点去边疆看看啦。”萧梦故作调皮地说道,习善宽厚的背影在她眼中总能看出几分值得托付的单纯。可很快笑容变苦,那弯月般的眼中也褪去佯装的欢乐显现出心酸。

她恨这一去不返的光阴,恨这不公的时间,但无可奈何,留下的只能是委屈。

眼前这个从遇到开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别人的幸福而努力的少年,为何现在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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