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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变 亲人背叛

官兵们忙活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夜龙鳞甲给扒了下来,但陷入昏迷的荀天养却始终没有苏醒。

总捕头招呼人用枷锁把他铐上,再用拇指粗的铁链捆了个严严实实,命令官兵抬去县尉府。

“把这杂碎的腿上点金疮药,别没到地方就流血流死了。”

指挥的同时撕碎了袖子,总捕头用干净衣物扯成条状开始包扎手臂。他身后的官兵则按照指示顺着刀口撕开了荀天养的裤子,却没在少年腿上发现任何伤口。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全当边上的领导为了顾及面子才多此一举,便没有吱声。

正忍痛仔细缠绕不断渗血手臂的总捕头突然想到什么,包扎完毕后对城下那对男女侠士开口招呼道:

“方才多谢二位相助,可愿一同前往县尉府领赏?”

不知何时去到下方的女侠正将自己的侠侣贴靠在胸前,神色焦急地看着怀中男子惨白的面容,话语关切: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并未察觉那反贼还有同伙呀?”

“不知道,摔下来的瞬间就被打晕了。”男子愁苦蹙眉,全然懵逼地摇头回答,下意识伸手摸向后脑遭击的位置。

疼!

然后收回的指间夹着一根金黄猴毛。

“这是什么?”

二人相望两茫然。

“喂,下面的别卿卿我我了,跟你们说话呢!”总捕头见人不搭理自己于是加大嗓门喊道,同时从一侧石梯慢腾腾地走了下来,两条手臂稍有动作便钻心的疼。

“二位侠肝义胆,不如随本捕一同去县尉府领些赏钱、得个名声?”总捕头本想习惯性抱拳,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索性不再客套而是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依偎在城墙边的侠侣听后赶忙起身,回礼道:

“那便有劳总捕头了,赏钱却是不必,只图在百姓中谋个名声。今晚全靠您力挽狂澜,我们二人其实”

“那就走吧。”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样的总捕头却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直接一摆手朝城中走去。这种嘴上说不要钱的人他见多了,等银子送到面前还不是拿得比谁都快?

两人见状皱了皱眉,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可稍微思量后还是一声不响地跟了上去。

大部队渐行渐远,唯有剩下的几名官兵在城下清理着往日同僚的尸体与血迹。

染红的石板路上,血迹依旧那么难擦,而官兵手中上下左右摩动的粗糙抹布像是同时划擦在他们心上,既膈应又有些痛,唯一能缓解这些的只有除掉“反贼”后的宽慰

催云城的面积与历城相当,行至半路时总捕头招呼官兵离开,只留下四人抬着荀天养继续跟随。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七人行至一扇朱红大门外。

门阶有三层,两边各摆放一头丈高石狮,两侧墙壁延伸十数丈都无其他门户,头顶一鎏金牌匾上书:

郑府。

“噹噹噹。”

总捕头扣响已经包浆的铜门环,老老实实站立等待。

很快,门开了,夹缝中探出个满脸写着不耐烦的脑袋。

“大晚上的谁啊这是呦,宋捕头,您这是办完事了?”这名家仆看到门外的总捕头后立马转变态度,恭维道。

“托县尉大人福,反贼抓住了。这不还有几口气,大人应该想见见。”

“反贼?”家仆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珠一转会意道:

“哦对对,这反贼真是不得好死。”

说完家仆便撤回身子,拉开厚重的大门。

总捕头挥了挥手,领着众人跨过门槛,同时回头叮嘱道:

“县尉府不比外面,管好自己的嘴。”

抬人的官兵早就习以为常,听话地点点头,而白衣侠侣则显得有些不悦,感觉眼前这位总捕头从逮捕“反贼”后便端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等规矩还是知晓的,总捕放心。”白衣男子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却将对方看低了几分。

“呵,那我便放心了,不是自己家还请多担待。”总捕头轻轻笑道,察觉到对方的不快后稍稍收敛,他这种在官场与江湖混迹多年的老油条自然玩熟了人情世故,看不起可以,但不能不给一点面子。

“还没问两位姓名,可方便告知?”

“茅金铭。”

“孙雅。”

“何方人士啊?”总捕头又问。

“大京人士。”男子回答道。

“原来是天子脚下,姓茅”总捕头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试探着问道:

“跟刑部的茅家是本家呀,都姓茅。”

“刑部茅德与茅玉声正是家父、家兄。”白衣男子含蓄中带着几分得意,娓娓道来。

一尚书一侍郎,这关系着实把姓宋的总捕头吓了一跳,原本只当是两个想靠着声望扬名的江湖客,不成想竟是名门权贵府内人。

“失礼失礼。”总捕头赶忙一通马屁送上,态度急转,同时立即挥手招来一名家仆:

“赶紧去通知县尉大人,就说大京茅家的年轻一代莅临府上,更是在捉拿反贼是帮了大忙。”

能在县尉府上做家仆自然都是心思缜密的鬼精玩意儿,马上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这是要他先一步通报县尉,防止一些不能张扬的事物被外人看到。

“咱们先去会贤居,县尉大人若是没睡很快会到。”总捕头留了个心眼,熟门熟路的将二人带入右方二进的偏院,从姹紫嫣红的花间小路进入厅门。

茅金铭与孙雅眼中满是诧异,观测这县尉府似乎比刑部侍郎的府邸还要大,最少都得是四进的院子。一小小九品官员竟如此奢侈,这令二人不由得产生了些许不好的想法,看向总捕头背影的眼神中泛起思量。

“要是县尉大人已经就寝,我俩便先回去,本就是见义勇为,名声什么的说白了也不过身外之物,更不急于一时。”孙雅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放慢脚步,打破了吹捧后的安静。

“哎,你们几个把抬着的杂碎扔大厅中央就回去吧,链子松了,没了那身甲他闹不起风浪。

拿着这些银钱跟兄弟们去喝点酒,缓缓神。当兵的没撑过去这场只能算命里没福,过阵子县尉大人会拨下些银两补贴牺牲烈士们的家属,为国捐躯也算是死而后已了。”宋总捕没有立即回复孙雅的话,而是招呼官兵将荀天养扔下,从怀中拿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抛给四人。

等做完这些事后,三人眼前的会贤厅已被家仆掌灯点亮,地面光洁的玉石板倒映出天空般的通透与明亮,摆放其上的桌椅也在满堂透亮中倒映出迷幻的二重奏。

“灯都点了,二位也都走到厅前了,还是劳烦再费时等等,县尉应该马上就到。

您是大家族的人,身份尊贵,但也不能驳了主家面子不是?”宋总捕站在门前微微躬身做出请的手势,赔笑挽留道。

见他如此,茅金铭实在不好再让内人推脱,便开口答应,牵着孙雅随宋总捕进入厅门,坐在了最靠前的左手第一位座椅上,孙雅则跟随坐在了旁边第二位。

宋总捕见状心里总算踏实了,笑着坐在了茅金铭对面。结果屁股刚挨着椅子,内隔间就传来脚步声,他赶忙重新起身视线跟着屏风后的身影移动,态度恭敬慎重。

茅金铭二人见状也站了起来,都想看看这天高皇帝远的催云城内,行事堂皇越矩的县尉究竟是何许人也。

屏风后的脚步不止一人,先露面的自然是县尉,知命的年岁皮肤却保养极好,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甚是奇异,左眼偏棕,而右眼则呈现出上好碧玉般的翠绿,搭配国字脸不怒自威。价值不菲的银底金纹圆领袍,质地柔软顺滑。只是其浑身浓郁、暗蕴果香的清甜酒气,哪怕是换了身衣物也清晰可闻。

一名身材高挑、年轻貌美的女子跟随在县尉身后,步履款款,长相与破相前的荀天养竟有五分相似。

但无论是相似的五分还是相异的五分,对她来说都更为适宜,无论任何角度都是毫无争议的美人胚子。

“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县尉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迎上茅金铭,作为主家竟先拱手行了一礼。

年轻侠侣赶忙回礼道:

“县尉言重,是我二人叨扰了。”茅金铭言语间及有分寸,却不可否认在见到县尉的瞬间气势便被压了一头。

一番客套后县尉坐上主座,那名随他而来的小妾原是神色带着浅浅疑惑,想不懂贵客来访为何会是自己做小的随夫接待,而不是大夫人陪同。可当她望见形如死狗卧在厅堂地面的高大身影后突然醒悟,脸色变得十分不自然。

“宋锻,这人便是你说的荀家反贼余孽?”当所有人重新落座,县尉指着荀天养开口道,正气凛然。

“不错,正是守城官兵杨二五举报的反贼,在下协同两位侠士才将其擒获。”姓宋名锻的总捕头铿锵有力的回答,不顾伤痛朝着对面二人拱手吹捧。

“这杂碎不知何时入了一流,更有一身奇异鳞甲刀枪不入,若不是有茅兄、孙姐相助,单凭我这修为恐怕今夜是回不来了。”

被比自己年纪大上一轮的人称兄道姐,茅金铭与孙雅的脸皮不由得有些发烫,但又不好驳人面子,只能一边“谦虚”地说着:

“没有没有。”一边不住地摇头。

“此人同族上下有九成都参与谋反,在下呕心沥血调查数月才一举将荀家灭门,唯有此子学艺在外逃得一命。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落网,不知二位可否让我全权处理此人,也在案子上做个了断?”县尉客套地询问,实际却是在给茅金铭挖坑,让这名茅家次子与自己绑在一起。

“当然,全凭县尉发落。”白衣侠侣连忙应承。

“好!我这就拟一份告示,明日张贴让全县百姓都知晓两位大义!”县尉说着便命人呈上文房四宝,在宋锻讲述下落笔,却是将大部分“功绩”都归给了茅金铭与孙雅。

看着二人亲手签字后,县尉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看向一旁娶进门不久的妾室假意柔声道:

“天享啊,你觉得这人该如何处置呢?”只是他转过头不被外人所见的眼神中却布满了腊月寒冰。

“既然是反贼”被调教得服服帖帖的小妾刚开口,前方地面满身血污的少年突然发出响动。

“呃唔”

昏睡多时的荀天养终于苏醒,呻吟着动了动身子,恍惚间觉得痛苦轻了很多。

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中,高大少年爬起身子,那张鼻梁歪斜却伤势全无的脸正对前方众人,第一眼便看见了锦衣加身的小妾。

坐在一旁的宋锻突然察觉这少年的大腿不该如此利索,当即起身挡在县尉身前,右手握紧刀柄,紧张地环顾四周。

“怎么了?”县尉被宋锻的举动惊到,略显不悦地询问。

“这杂碎的大腿筋早就被我割断,现在却跟没事人一样!”

“小妹,我是你哥啊,跟我杀了他们!”荀天养可不管旁人什么反应,看清眼前的县尉与少女后怒火燎心,大吼着朝前扑去。却被宋锻飞起一脚印在胸口,重新摔倒在地。

身穿华贵服饰的少女被这一声喊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向右看了眼。

县尉那隐藏极深的狠戾正透过目光冲着她微笑。

心中猛地咯噔一声,荀天享直接起身快步走向前去,对着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亲哥甩了两巴掌。

“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光洁的会贤厅内显得尤为清晰。

“我哥?就算没镜子你能不能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你就是个反贼,荀家都是被你们这些人害死的!

夫君早就和我说了,就是你串通七十二地煞残党与其余反贼牵线搭桥,意图谋反!”荀天享激动的破了音,面红耳赤地指责亲生哥哥种种莫须有的罪行,全然成了一位大义灭亲的忠贞烈女。

厅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场中各人频率不一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却显得尤为刺耳。

荀天养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颓然跪地,心火瞬间浇灭。

他双目无神地看着身前的亲生妹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撕心裂肺地哭诉着难以置信。脑海中浮现出过往孩童时一切天真无邪的欢声笑语、嬉闹怒骂,都在这一刻如镜花水月般崩碎。

剩下的只有眼前的那张越看越陌生的脸庞。

跨千里而来,怒战众敌后狼狈苟活,但世间留给荀天养的,

只剩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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