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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对生死毫不在意的人

绵绵雨下,玄君使紫衣翩跹,手持青纸伞来到了布阵之地。

随着术法灵气施为下,反噬之力再度反伤自身,一时气海翻涌,血脉逆流,痛苦难当。

嘴里朱红滴落,缓过几息后,勉强回过气来,但玄君使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这股反噬力量侵蚀的更加严重了。

这种侵蚀之伤,寻常药石罔效,自己能坚持到最后吗?

玄君使偶尔会这样自问,她在教中的身份本就是极为特殊的一个,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因为相比其他的人,对于所谓圣教辉煌,圣主神威恩德并无过于的崇敬。

玄君使所为,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当年那人给予自己的那一份温暖,只因这是那个令她视作父亲的人的希望,哪怕是为此要付出自身的性命,她也心甘情愿。

虽然当初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万般不同意,但在自己的努力下,面对教众大势,他也不得不同意了。

报恩,还情,力所能及的帮助他。

仅此而已罢了。

心中莫名思绪泛起,耳边响起了一人轻浮调戏的声音,玄君使并未放在心上,一个将死之人而已,又何须在意。

哪怕是如今刚用过术法布阵,身体被反噬之力重创,也不是这种人物可以欺辱的。

眼见眼前之人动作越来越近,就在玄君使准备出手时,突闻琴音渺渺自湖面传来。

悠扬琴声入耳,玄君使只觉心间一宁,方才重创的心神微微平复,可在枯瘦的中年男子耳中,却感琴音直如无形刀剑,在脑中不断切割纵横。

瞬息间,琴音愈加激烈,天地风雨似闻琴音,受无形之力化作雪寒之剑,倏然划过枯瘦中年咽喉,带起一捧血水飘飞,融入雨水之中。

伴随枯瘦中年倒地,溅起一地泥泞,再无动静,琴音渐渐停歇。

而此时,一艘画舫也渐渐驶近。

“姑娘,你身有创伤,相逢即是有缘,可愿进舫中歇息片刻。”一道温润清冷的声音响起,传入了玄君使的耳中。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蓝白道袍,白发如雪的道者撑着一把纸伞走了出来,正是洛清玦。

因为玄君使的特殊身份,她所负责的唯有阵法方面,像其他谋划赵歌他们虽然会向她说明,但也不可能那么详细,洛清玦其人虽有提及,但其相貌却并无细说,毕竟玄君使负责术法与布阵已是颇为辛劳,其他方面也不需要她操心了。

因此,对于洛清玦,玄君使也只是将其当作一个因天地录而来此的高手之一罢了。

两人在雨中各自执伞而立,一人站在甲板之上,一人站在泥石小径之上,相互对视着。

透过淡淡雨幕,洛清玦看清了紫衣女子,秀眉绝艳的容颜上是平和的神色,简易的发髻用平淡的发饰装饰着,修长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身后,虽是不显华丽,却有着素雅清宁的风姿。

雨中的紫衣女子执伞静立,仿若误入尘世的九天仙子,出尘清艳。

而由下而及上,玄君使也看见了洛清玦,清雅秀绝的面容上犹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稚气,虽有这一头白发,但也能看得出其年纪不会太大,更令人瞩目的是那一份悠然道韵的不凡气质,绝非常人。

见到洛清玦,不知为何,玄君使的心间涌起一股怪异的悸动,这是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对修习术法的人而言,心神更为敏锐,对自己而言这是种极为重要的感应。

想起之前的情形,微微一思索,玄君使便也应道:“多谢道长,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身法一动,优美的身姿飘然飞起,落在了甲板之上。

“姑娘,好修为。”观其面色,也可看出玄君使的伤势不轻,还能这样潇洒的施展轻功,这份修为洛清玦也是不由赞叹。

“道长过誉了。”玄君使微微一笑,苍白的面容上显现出几分病态的柔美。

洛清玦目光微动,纵使至今为止,结合前后经历,也见过不少绝世女子,也不容对眼前紫衣女子的风姿而赞叹。

进到舫内,燕芸和青女也抬头而视。

“这位姐姐好漂亮,道长真的是好运气呢,这么容易就结识了这么出众的姐姐,青女姐姐可是要伤心了?”狡黠一笑,燕芸说道。

“小姐,不要乱说话。”面色微红,青女羞恼出声道。

“燕姑娘,这种玩笑还是不要乱说的好,毕竟事关他人清誉,况且吾为修道之人......”洛清玦看着燕芸,无奈的说道。

短暂的两次相处,洛清玦也看明白了,虽然燕芸确实聪慧,在一些时候很识大体,但是一旦熟识之后,就会发现她经常说出一些很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姑娘,燕姑娘年幼,所说乃是戏言,还请不要放在心上。”两人入座间,洛清玦向着玄君使说道。

“紫衣姐姐,抱歉,我刚才是玩笑话,你别生气。”聪明人和蠢人的区别就是能够在短时间看清情势,燕芸瞬间反应。

同时不由懊恼,以前和青女姐姐开玩笑就罢了,怎么这次对初见之人就这么放肆。

一定是因为他在......

想到这里,不由用清亮澄澈的双眼瞪了一眼洛清玦。

洛清玦见状,不由不明所以。

“没关系。”轻轻一语,玄君使面带平和的说道,算是揭过。

从一开始洛清玦的目光,就让玄君使心中莫名一动,对她这种修习术法的人而言,心湖的意识往往比缜密的逻辑思维更加的准确,玄君使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洛清玦之后心间会有股莫名的波澜泛起。

“姑娘请用茶。”青女随之将一杯新茶递给玄君使。

“多谢。”香茶在手,玄君使淡淡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入腹,身体涌起一股暖流,面色略有回复。

洛清玦见状,看着玄君使的神态,说道:“姑娘,吾虽不是圣医国手,但对医理也略知一二,可否愿意让吾为姑娘察看。”

大唐江湖中,各大门派偶尔皆会带着门下弟子前往其他门派中学习交流,洛清玦曾随祁进师叔前往万花,得药王孙思邈传授了一些医术药理,虽比不得精通医术的万华弟子,但对医道也颇有见地,故而之前才能在那般重伤的情况下快速恢复内伤。

玄君使目光看着洛清玦,沉默片刻后,说道:“无妨,道长请施为。”

说罢,抬起一手,洁白柔嫩的手腕自袖袍中伸出。

“得罪了。”洛清玦探出两指,按在了玄君使腕上脉搏。

瞬间,得到真气透过脉象的反馈,洛清玦面色顿时沉寂。

片刻之后,洛清玦收回手指,一时无言。

“道长尽管直言便是,吾之身体,吾自有知晓。”对自己身体情况早有感触的玄君使自是知道洛清玦的面色变化原因。

看着玄君使平静无波的面容,洛清玦不由怔然。

在她的脸上,竟是看不到一丝对死亡病痛的畏惧和苦色。

“姑娘的身体已被一股极度玄妙的气劲侵蚀大半,这种伤势由人之根本的生机而发,若不尽快阻止侵蚀扩散,待得生机尽数被毁,便是寿终之日。”洛清玦面色愧然,艰难开口道:“吾无法治愈,实是抱歉。”

“怎么会......”燕芸青女闻言不由惊讶,面上不由带着一丝怜意。

仅是初识,若说是对紫衣女子有多深的感情,自是不可能,但这样倾世的女子在这最美的年华就要香消玉殒,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憾事。

“道长不必内疚,这伤的后果吾早有所知,这般结果,也不过是再度确定了而已。”玄君使淡淡一笑,显得分外平静。

看着玄君使沉静的神情,洛清玦不禁为紫衣女子的这份不凡心性而叹服,这不是从修为武艺和容貌上的决断,而是因为这一份对生死毫不在意的平淡。

许多人能够漠视他人的生命,依仗武力或是权势将他人生命肆意践踏,可一旦到了决定自己生死的时候,便是丑态百出,再无曾经的傲气和风度。

紫衣女子能这般平静看待自己生死,实在是少见。

“姑娘心境,吾万分敬佩。”洛清玦衷心赞叹道。

燕芸看着玄君使,向着这样的女子就要就此早逝,心中不由一阵难过,开口说道:“道长,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起一线生机......”一声沉叹,看着紫衣女子,洛清玦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