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历史小说 > 兴宋 > 第七章 新旧党争

第七章 新旧党争

眼看酉时快到了,宋老爷子坐在偏厅里,手里拿着一卷书稿,一边看,一边点评几句,在堂下他儿子宋仁学恭恭敬敬的坐着,屏气凝息,聆听父亲的教诲。

宋老爷子的学问那是非常过硬的,当年以甲科第六荣登进士,如今所进的翰林院,担任翰林学士承旨的职位,那也是需要极高的文学素养,书法造诣的。

老爷子厉害,他这个二儿子诗词文章也有一些小成就,所以老头子偶尔得空,也会耳提面命的教导他一番,或者说父子俩相互讨论,共同进步。

不过,此刻宋仁学虽然表面上听的认真,但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别处去。

算算时辰,那今日新来的教书先生,大概要授课完毕了吧,届时肯定回来拜别,宋老爷子定然要问问进哥儿的学习状况。

宋仁学今日便是为了这事来的。

他想那新来的先生很大可能会对那傻侄子颇有微词。

他又自觉最近学问有所进步,到时候老爹一看,自己是文章大家,儿子也学识渊博,咱们这样诗书传家的人家,以后要放到一个学问浅薄的粗陋傻孩子肩上,老爷子心底难免不痛快。

只要经常加深这样的对比,日子一久了,老爷子最后便会一点点偏向他们。届时,要是那小子再犯点什么错,二房继承家产,也就水到渠成了。

不用说,这又是刘氏这个女人给他出的主意。

这俩口子小算盘打的可精了。

不一会儿,先生李鳞准时到了,一看这位教书先生的神色,宋仁学心底便微微一喜,暗道果然不出所料!

却见李鳞此刻神色颇为惋惜,十分感慨的样子。

“宋承旨,您那贤孙的情况真是令人惋惜,奈何奈何!”

“先生何出此言?”

老爷子礼貌的问了一句,但心底也暗暗叹息。那孩子那日对答如流,思路清晰,像是个聪明的,但到底年岁大了,从未接触过书籍,开蒙学习起来,恐怕是有些吃力,比寻常人慢,所以先生才这样说吧?

许多业已成年的人,小时候没钱学习,长大了发达了,也想学文化,成为读书人,但人年纪一大,思维便僵化,又有几人成功的呢?

学问学问,讲究的就是一个早字啊。

“不过是学习慢了些,也不打紧,劳烦先生多加用心,好好教导一下我这愚笨的侄儿。”

宋仁学心底很是欢畅,却在一边假惺惺的说道。

只不过,他的话却让正扼腕叹息的李鳞楞了一下,“衙内何出此言?令贤侄读书学习之快,世所罕见,堪比神童!只是令人惋惜的是,他的年岁着实不小了,不然定能声名远扬啊!憾甚,憾甚!”

“先生此言当真?”

老爷子大喜,连忙问道。

“这还有假?叙古千文洋洋洒洒千余字,不过一刻钟,他便能成篇诵写,简直不像是才开蒙之人。”

“好,好,好,不愧是我宋家儿郎!先生辛苦了,日后还要劳烦先生,多多用心!”

老爷子眉开眼笑,老怀大慰。

倒是宋仁学身子有些发僵,心中叫苦。

这傻子开窍之后,竟然还变成了个天才,这上哪说理去?难不成,还真应了昨日下的旨意,他是个劳什子祥瑞?

不用说,这天晚上二房一家郁闷了,听说刘氏发了许多无名火,好一晚上的鸡飞狗跳呢。

接下来的好几天,宋进的日子倒是平静了下来,他本想再做出点什么,表现自己的不同,但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思前想后,他觉着自己已经表现的很突出了,这不是都上达天听了吗,是祥瑞。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每日寒窗苦读,最不济也要装出寒窗苦读的样子来,宋朝读书人地位太清贵了,不管干啥事,读书人都高人一等,所谓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些话可都是宋朝人说出来的。

自己说什么也要先挤进这个圈子里去。

不过,宋进的日子虽然安稳寻常下来,老爷子宋柄书这几日的处境,却有些不妙了。

左司谏陈瓘和殿中侍御史龚夬以及他们手下的众多言官,一起弹劾他,说老爷子蛊惑君上,祸乱朝廷。

他们指的,自然就是宋进被封祥瑞这件事,这是“媚君固宠,奸人所为”。

赵佶那边收到的相关折子,竟然有两三百封。光是看这么多折子,就会让人心生不快了。

当然,这陈瓘和龚夬两人本来就是“元祐党人”,也就是阻碍改革的旧党人士。这一段时间他们对老爷子这样的新党人,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攻击,这一次不过是让他们寻到了个好借口罢了。

前些日子,就连正在担任修史工作的蔡京都承受不住旧党攻击,被贬出了朝去。

老爷子作为宋府的头面人物,他一旦倒下,整个宋家都要倒霉的。这一次旧党来势汹汹,整个宋府顿时人心惶惶,还有几个丫鬟仆役,偷偷逃了呢!

这让宋进心底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卧槽,虽然说这一次新旧党争,最终是以蔡京为首的新党获胜,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可是他也记得,徽宗时期的宰相,根本没有宋老爷子的份。

以老爷子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新党获胜之后,他却没能当上啥重臣,这不太合理呀。

唯一的解释就是,大概在这次打击之中,老爷子一蹶不振了。

是举措不当,被皇帝厌恶了?

还是说,老爷子被贬心情忧郁,最后病去了?

“不管是哪种可能,对我这个官三代来说,都不是啥好事啊!”

望爷成龙的宋进不禁郁闷了。

古代官员被贬,全家流放,甚至是举家入狱的可也不少啊,我特么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呢!

而这一日晚上,书房里宋家父子,还有几个幕僚,也是愁眉苦脸,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最近朝廷的局势。

“爹爹,陈瓘、龚夬之徒,自诩君子,实则小人!您何不多多上疏辩解?况且此次祥瑞一事,也不是爹爹你提出的!分明是那小黄门梁师成张口便来,却要爹爹受过,何其不公也!”

宋仁学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气愤不已。他口中的小黄门梁师成,便是那日提醒赵佶,宋进是祥瑞的小太监。

宋老爷子听了经不住一声长叹,他这儿子说话还是太天真。

“谁人不知陈瓘是沽名卖直?但这厮作为言官,进谏是他的本职,谁能挑出他的不是来?御史台和谏院如今都是他们的朋党,我一人上疏,也辩不过悠悠众口啊!”

“老爷,依我看不如以退为进,老爷您直接上书请辞,以示忠心!”

“以退为进?那是自寻死路,那陈瓘、龚夬就没有错处?谁说他们才是君子?我们应该挑他们的错处,上疏陈瓘、龚夬十大罪!”

幕僚们各执一词,手段也是五花门。

老爷子沉默不言,默默的听着,心中也有几分六神无主了。

他本是个精明的人,可此刻身在局中,也难免有些看不清形势,犹豫该如何是好。

宋进此刻恰好路过,在门外偷听了一阵,心中也是叹息,赵佶刚刚登基的时候,朝局形势,的确扑朔迷离。

年少的皇帝赵佶,在新旧两党之中摇摆不定,说是要两党并用,尽力化解两党的敌对情绪。

但因为上一任皇帝所用朝臣都是新党,赵佶便提拔了不少旧党上来,新党被贬黜的多。

所以,现在旧党人那是气焰很盛,逮着谁咬谁,恨不得把所有新党人,全都赶出去。

身为后世人,宋进早就知道结果,要逆推此时的应对之法,倒是简单不少。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些想法。

“阿爷,孙儿以为,要解决目前的困局,不如从孝字着手如何?”

宋进微微一笑,昂首挺胸的踏进书房,朗声说道。

倒不是他认为自己就比宋老爷子,以及那些幕僚聪明。只不过从历史结果来看,宋老爷子他们肯定做出了错误的应对方式。自己不站出来搅合一下,那不是等死?

再说了,他本就是个知道结果的挂壁,说出来的话,没准还真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