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历史小说 > 带着城池闯三国 > 第2章 王师

那汉子穿一袭粗布葛衣,腰间挂柄长剑,肩上扛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风尘仆仆的样子。葛衣汉子外貌普通,气质十分沉稳,他站在原地旁边看,毫不张扬,却深如渊海,象是与这天地万物融在一起。

“王师。”刘乐收势,恭恭敬敬见礼。

“嗯,这是什么拳法?”被称为王师的汉子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太极。”

“交手如何?”

“呃…差强人意吧,不过颐养性情、强身健体效果不错。”刘乐说道。

“果然。”王师释然,他看到刘乐练习太极,便觉这拳法不宜与人争斗,刘乐的回答印证了他的判断。他出言询问,主要是觉得这套拳法轻灵缓逸,和当世流行的各派拳法都不同,觉得有点意思,可也仅仅是有点意思而已。太极不是他喜欢的风格,实战价值貌似又不高,王师很快便没了兴趣。

“前日下山,今天就回来了?”刘乐问。

刘乐担心王师问起太极拳来历,这拳法来历他可说不清,以王师识见,信口胡诌,分分钟露出破绽,赶紧发问转移话题。

“今日十五。”

“啊!”刘乐恍然,嘴角却是浮起一抹苦笑。

每月十五,是王师例行考校刘乐剑术——或者说是著名剑客单方面殴打、虐待、教训废材少年——的日子,也是刘乐最不愿意面对的熬煎时刻。王师前几天下山时,刘乐暗自窃喜不已,以为终于可以逃过一劫,没成想,王师两日便回,显然心头一直记挂着考校的事,让刘乐好梦落空。

该来的终究会来……

王师是敬称,单名一个越字。

王越,辽东燕山人。十岁匹马入贺兰山,只身取羌族首领首级而归,无人能挡其锋芒。三十岁仗剑游神州,传说他打遍天下无敌手,豪勇盖世,剑术出神入化,而立之年便已闯下偌大名声,被尊为当世奇侠。

穿越后得知王越在伏牛冈,与自己毗邻而居,刘乐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伏牛冈并非王越隐居之地,刘乐在此结庐不久,王越风尘仆仆地寻来。王越告诉刘乐,刘奂夫妇对自己有大恩,他前段时间去颍川,欲拜访恩公,得知刘奂夫妇死于大疫,刘乐随叔父到乘氏定居,王越马不停蹄赶到乘氏。彼时衣冠孝子事迹已传遍济阴,王越没费什么工夫,便找到刘乐结庐之地。拜祭过刘奂夫妇衣冠冢后,王越没有告辞离去,在离刘乐草棚约百步之外,为自己搭了个草棚,表示他会在此结庐三年,以表对恩公的感怀之情。

王越的决定,让刘乐主仆错愕不已。

因恩义结庐,跟恩人子嗣一起在坟冢旁住三年,这跟守孝有什么区别?

为父母守孝,天经地义。

为老师守孝,也较平常。

然而,为恩人结庐守孝,即便是在这个提倡忠孝的时代,也并不多见。屈指可数的特例,为恩人守孝通常会有特殊原因,比如恩人子嗣血脉断绝,又没有弟子门生服劳,受恩者代为尽孝倒也说得过去。到刘奂这,有子在,仍因恩义主动跑来结庐的,这份深情厚意着实令人感动。考虑到王越名声地位,能做到如此程度,更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乐没理由让王越离开,于是伏牛冈又多了一间草棚。

王越武道修行经验丰富,在伏牛冈住下后,想尽办法帮刘乐解决隐疾,给出很多有用的建议,甚至不惜耗费自身真气,帮刘乐打通因伤闭塞经脉。虽说没能让刘乐彻底摆脱困境,但真气衰退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帮助很大。

继续坚持真气修炼,也是出自王越的建议。

王越帮刘乐捱过了受伤后那段最艰难的时光,让少年没有彻底沉沦。

刘乐后来才渐渐明白过来,王越结庐伏牛冈,报恩之心固然毋庸置疑,但肯定不是他最初理解的“守孝”,而是守护恩人之子。当时刘乐重伤未愈,真气持续衰退,心浮气躁,意志消沉,王越是名满天下的奇侠,在武道修行方面有不俗实力,自忖或能帮刘乐一把,遂抛开一切,留在这伏牛冈上。

神州奇侠,仗义如斯。

看护恩公后人,王越亦不愿被人知晓。

刘乐只能尊重他的决定,每逢亲友探访伏牛冈,刘乐从不提王越名字,仅说有位武者在此隐居修炼,连至亲的叔父都没敢告诉。所需的生活物资,都是王越自己下山采买。结庐两年多,外界无一人知晓王越在这里。

刘乐对王越感激毋庸置疑。

另一方面,对每月例行考校的抵触心态,同样毋庸置疑。

“王师远行疲惫,要不先休息,改日再说?”刘乐不放弃最后的挣扎。

“不改。”王越沉声道。

刘乐无奈,到兵镧边取了剑,静待王越。

王越将包裹往地上一扔,到道旁树上,折了根荆条。那荆条约两尺长,细细柔柔,顶端还有几片青绿的叶子,王越也不去掉叶片,将那荆条在空中轻轻甩了甩,面上露出满意神色,大步走到刘乐面前。

王越竟是打算用荆条充当兵器。

荆条在王越手里轻轻颤动,看着无比柔弱,浑如孩童们嬉戏时的玩具。刘乐面色却无比凝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王越的可怕。虽说是根普通荆条,可落在一位草木皆可为剑的剑道强人手里,这荆条跟宝剑其实没多少区别。过去的两年多,刘乐太多次领教过荆条的威力,

“老规矩,你攻。”王越说道。

“叶子摘了吧,碍眼呢……”刘乐笑嘻嘻地说着,伸左手去摸那荆条。指尖甫碰到叶片,却倏忽化掌为爪,抓向王越手腕,与此同时,右手剑也递了出来,目标正是王越葛衣下摆。

刘乐不指望伤人,只求击中。

击中任何部位便算赢,包括武器和衣物!

这一击,争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使这种无赖招数,刘乐也是迫于无奈,武痴本尊考校时倒是向来堂正,可使出浑身解数,也摸不到王越汗毛,最后每次都是被揍得满地打滚告终。刘乐自知凭实力没有过关的希望,索性在旁门左道上下些功夫。王越应该早已习惯本尊执拗坚毅的风格,突然耍起小心眼,大概率能打个措手不及。

不料,电光石火间,王越身形接连几个微幅晃动,脱出刘乐攻击范围。王越脸上并无愠色,只是平静道:“全是破绽。”

刘乐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刚才浑身破绽,但按例十息之内王越不能攻,才敢用这么惰怠的法子,换作正式比拼,是绝然不敢如此托大。偷袭失手,刘乐也不气馁,接连几个滑步迫近王越,剑势展开,将王越身形笼罩在内。

剑光如水,招招不离王越要害。

王越却象是一条灵巧的鱼,在剑光中游弋,看起来险象环生,随时可能被击中,却始终差之毫厘。王越甚至没有动用手中荆条,只是凭借步法,便将绵绵剑势化解,任凭刘乐如何狂攻,也沾不到他半片衣角。

十息已过。

“噗!”

刘乐持剑的小臂被荆条拂中,发出声轻响,象是柔枝拂打衣上的浮尘,不带丝毫烟火气,荆条上也没有真气,刘乐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怎一个疼字了得!

“噗!”

再一下,大腿中招。

“噗噗!”

又是接连两击,疼得刘乐呲牙咧嘴。

本尊原是武痴,无论对手实力如何,向来是努力争胜,属于那种越挫越勇的性子。刘乐虽说没那么好勇斗狠,骨子里却也是轻易不肯服输的主,连着被打了几下,即便是被他尊重并敬畏的王越教训,也生出了几分火气,咬着牙,一边抵挡神出鬼没的荆条,一边奋力反击,只盼能有所斩获。

噗噗噗噗噗……

刘乐飞奔着,翻滚着,蹦跳着,却还是接连中招,被一根小小的荆条抽得欲哭无泪,远远望去,倒象是随着荆条跳大神。眼看着刘乐狡计用尽,热血渐冷,仍无法阻挡荆条的进攻。

王越考校刘乐剑术素来严格,每月一校,不啻于一场鸿门宴,偏生刘乐本尊是个执拗性子,即便被揍得满地打滚,也只是咬牙死撑,伺机反攻。如此一对妙人,结局自然总是得等到刘乐被揍得爬不起来,才会各自收兵。刘乐上个月就吃了大亏,被荆条抽得欲仙欲死,痛定思痛,不愿悲剧继续,殚精竭虑之后,倒也想出了一些歪门邪道的办法,譬如先前使诈的小手段,只是王越武技实在高明,他先前准备的那些花招无一奏效。

只能出绝招了……

“且慢!”刘乐喊道。

荆条停在半空,王越脸上满是困惑。

刘乐将剑一扔,举起双手:“我投降!”

与其被抽成斑马,倒不如光棍一些,早点认输。

王越呆滞。

沉吟片刻,终究没有让荆条继续落下,反倒担心起刘乐。

过去挨揍从不吭声的硬骨头,今天居然轻轻松松弃剑投降,什么状况?莫非隐疾更严重了,抑或身体状况不好?回想起刘乐先前建议改日再考校,也是这两年多共处,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王越心情顿时沉重了几分。

“怎么回事?”

“没什么。”刘乐洒然笑道:“打不过,少受些皮肉之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