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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赃俱获

眼看着剪刀一点一点的刺入,徐能在边上急得跳脚,其他众兄弟也都一筹莫展,毫无办法。

苏夫人临死之际,仇恨的目光从面前这群盗匪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了凌蒙身上。

凌蒙作为一个贼,被她看得有点心虚,悄悄往旁边移了一步。

然而,那目光又紧跟着追到他身上。

凌蒙莫名其妙,第一反应就是,这娘们黑灯瞎火的认错人了,把自己认成了徐能。

但转念一想,凌蒙就摇了摇头,徐能离开的时候都天亮了,怎么可能会认错,除非苏夫人一千度近视。

而就在这转瞬之间,凌蒙忽见苏夫人眼皮轻颤,对着自己连眨了两下眼。

速度之快,让凌蒙还以为是幻影。

但紧接着,苏夫人又眨了一次。

凌蒙这下终于确定了。

只是,在这种环境之下,苏夫人当然不可能是对他暗送秋波。

那……会不会是某种暗示?

凌蒙的大脑高速运转着,这么高级的暗号代码他实在看不懂,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

就在凌蒙疑惑间,舱室内风云突变。

苏夫人突然从脖子上取下剪刀,像只小母猫一样,愤怒地朝着凌蒙扑了过去,口中悲鸣:“你这贼子,为何杀我夫君……”

凌蒙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被她扑到身上,对着自己胸口连扎了好几下。

当然,苏夫人身娇体弱,此时又悲伤过度,似乎是没什么力气,连凌蒙身上的衣服都没扎透。

徐能趁此机会,赶紧大步上前,夺过剪刀,将苏夫人控制在怀中。

苏夫人又踢又闹,不住挣扎,却始终不得动弹,只得银牙紧咬,对凌蒙怒目而视。

徐能心疼地抱着苏夫人,见她脖子上还在流血,又呼喝手下兄弟找纱布来包扎。

苏夫人哭闹了一番,终于是气力不继,软绵绵地倒在徐能怀里,胸前的衣襟半敞着,露出雪白的一大片,引得杨辣嘴在那探头探脑。

“去去去,全都滚出去。”徐能黑着脸开始赶人,将苏夫人抱到床上,盖好薄衾。

苏夫人刚一躺下,又腾的坐起身来,弯腰对着床下一阵干呕。

徐能又是为她捶背,又是捏着嗓子温言哄劝,一副暖男的形象。

看起来是真的沦陷了。

众兄弟退出舱外,杨辣嘴忍不住打趣道:“那苏奶奶还真有几分泼辣,够味,我喜欢。”

赵一刀冷眼瞪他,“苏奶奶已是咱们的嫂嫂了,再要嘴臭,当心割了你舌头。”

杨辣嘴不服气地回瞪他,嚷道:“那娘们就不是什么好女人,徐老大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眼看着就要戴好大一顶绿头巾。”

“你什么意思?”赵一刀质问道。

杨辣嘴哂笑道:“说你蠢,你还不乐意。你看不出那娘们肚子里有了别人的种吗?”

赵一刀面色一滞,陷入沉思,旋即迟疑道:“你是说……”

“不错。”杨辣嘴撇撇嘴巴,“徐老大以后要给别人养儿子了。嘿,还是仇人的儿子。”

范剥皮也摇头叹道:“徐老大糊涂啊。唉,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凌蒙站在一旁,并不参与他们的谈话。

待到人都散了之后,他才走到角落里,悄悄打开自己的右手掌。

里面赫然藏了一张小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是几个蝇头小字,字迹潦草——七月七日长生殿。

这句诗取自白居易的《长恨歌》,通常作为情诗赠与意中人。

凌蒙当然不认为这是苏夫人在给他写情诗,稍一思虑,觉得暗语应该出在下一句——夜半无人私语时。

这是要约他夜里出来偷偷见一面。

凌蒙心中好笑,这苏夫人还真是小心翼翼,面对一船文盲大老粗,居然还要用这么复杂的暗语。

不过,这也正说明苏夫人这个人心思深沉。

凌蒙昨夜见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一只小鹌鹑;今天再见,已经变成了小母猫。

而眼下想来,这分明是一只九尾狐哇!

只可惜,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凌蒙目前的处境非常微妙,徐能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他。但凡他表现出半点异动,就有可能被一刀宰了。

所以,他实在不愿意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去冒险。

至于这张纸条,凌蒙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吞入口中,毁尸灭迹。

接下来的时间,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时间非常紧迫,徐能从苏夫人那里回来之后,虽然脸色很不好看,但也只能暂时抛掉杂念,投入工作。

船只重新起航,越来越远离航道,将近午时,在一处浅滩附近停泊。

徐能从船尾处放了一只舢板下去,就是那种几块木板拼成的小船。

杨辣嘴和赵一刀坐着舢板登岸,去附近的市镇购买柴薪、膏油等引火物。

凌蒙负责将重要的文书、器物分类出来,与金银等物装了两个大箱子。

至于剩下的绸缎、字画、文房用具,实在带不走,只好全部丢弃。

徐能又与范剥皮两人将那两只大箱子用舢板运上岸,只等柴薪、膏油买回来,就可以放火烧船。

天色昏黑之时,杨辣嘴、赵一刀还是不见回来,徐能和范剥皮也同样不见踪影。

而此时,船上只剩下凌蒙、苏夫人,还有沈胡子。

夜里又刮起了风,凌蒙站在船头眺望,岸上看不见灯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同时又有点期待。

这……也许是一个逃走的机会。

只是,凌蒙用余光瞥了眼船舷上的沈胡子。

这个哑巴总是无处不在,很难逃过他的眼睛。

凌蒙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试图逃走的想法。

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岸上还是没有人回来,这下就连沈胡子都有点坐立不安了。

凌蒙心里甚至猜测,会不会是他们几个为了争夺那两箱金银而发生了火拼。

理论上,这是极有可能的,强盗之间有个狗屁的信义!

就在这时,只听沈胡子“啊啊”的叫了两声,就见远处的水中出现了一点灯光。

灯光越来越近,过了大半刻钟,可以清楚地看见,那艘舢板回来了。

舢板上插着一支火把,一个人在那拼命地划桨。

不一会儿,舢板靠帮,范剥皮的声音在下面喊道:“沈胡子,快下来,徐老大受伤了。”

沈胡子从船舷上看下去,又“啊啊”的叫了两声,似乎在问怎么回事。

范剥皮又喊道:“有一伙村民想抢咱们的银子,不过被我们赶跑了。他奶奶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过徐老大受了伤,动不了。”范剥皮焦急地说道,“你快下来,我们去把徐老大和那两箱银子搬回来。”

沈胡子脸上也显出了焦急之色,想要下去,又回头看了凌蒙一眼,踌躇不定。

他朝着下面再次“啊啊”了几声。

范剥皮居然听懂了,大咧咧地说道:“没事的,他们在船上又跑不掉。”

沈胡子想想也是,便踩着绳梯爬了下去。

下面传来一阵划水声,舢板又急飕飕地离去。

好了,现在船上只剩下两个人了。

如果凌蒙会驾船的话,肯定立马将船开走。

然而,他不会呀。

而且这么大的船,一个人也玩不转。

凌蒙只能独立船头,望水兴叹。

“凌相公。”背后响起女人软绵绵的嗓音。

凌蒙深吸一口气,这位苏夫人……真是躲都躲不掉啊。

“你……你能帮帮我吗?”女人的声音怯怯的。

嗯,又变回小鹌鹑了。

凌蒙失笑一声,转过身来。

苏夫人脖子上缠着一圈纱布,俏生生地立在那,娇俏可怜,让人忍不住产生一股保护欲。

凌蒙就那么看着她,神色淡然,并不说话。

苏夫人见他不为所动,声音忽而冷了下来,自嘲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没有守住贞洁,令家人蒙羞了。”

“不过,”苏夫人话音一转,“你也亲眼所见,拙夫……他为求偷生,竟将我弃如敝履。凭什么又要求我为他守节?”

凌蒙依旧不言,冷眼看着她演绎小母猫模式。

苏夫人继续控诉道:“这个世道是你们男人的,我等妇人,在你们男人眼中不过只是一件衣衫、一双鞋履。”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苏夫人冷冷道,“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曾恨他。”

“我之所以忍辱偷生,只是为了苏家这唯一的血脉。”苏夫人不知何时冒出了泪花,手抚着小腹,泫然欲泣,“只要将孩子生下,我大可一死为他苏家殉节。”

凌蒙对她的事根本不关心,只是冷淡地提醒道:“苏夫人,徐老大他们就快回来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夫人小嘴微张,惊愕地看着他,这是一个男人对待美女的态度吗?

不过她还是赶紧进入正题,轻声问道:“我知道凌相公也是在忍辱负重,并非自愿从贼。你难道就不想逃出去吗?”

凌蒙根本不回答,只是听着。

苏夫人只好自说自话:“凌相公只需等待机会,我自会在那徐贼面前为你美言,助你逃出生天。”

“只不过,待你逃出去后,能否帮我送一封信。”苏夫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双手递过,“先父有一位同年,现担任南京督察院监察御史。你只需将信送到,他自会来救我。”

凌蒙接过信笺,上面还有美人的余温,甚至还有点淡淡幽香。

苏夫人又道:“我在信中也为你分说了一二,说你是被迫从贼。到时,我那世伯也会帮你洗脱罪名。”

凌蒙眼睛一亮,这一刻,他终于有点动心了。

如果这位苏夫人肯为他作证,证明他是被迫从贼,又有一位高级官员为他开脱。

那他还真有可能洗清罪名,重新做人啊!

只是……这位苏夫人的话有几分可信呢?

凌蒙暗暗压下激动的心情,当场拆开信笺,取出信瓤,一目十行扫了一遍。

信中与苏夫人所说果然一致。

苏夫人见状,感慨道:“奴家还救过凌相公一命呢,凌相公却信不过我呀。”

“你救过我?”凌蒙不解。

苏夫人幽幽说道:“昨夜凌相公偷摸上船,拙夫要将你沉入水中,是我出言所阻。”

原来如此,这还欠了一份人情。

凌蒙不好再推脱了,只得道:“我考虑一番。”

“嗯。”苏夫人轻轻点头,“为掩人耳目,奴家以后会将你视作杀夫仇人,不假辞色。”

凌蒙也点点头。

两人四目相对,匆匆建立起了地下同盟。

稍晚时分,徐能、范剥皮、沈胡子总算回来了。

可奇怪的是,箱子并没有带回来,徐能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三人一上船,就将凌蒙叫到一间小舱里。

沈胡子守在门口,范剥皮提着把刀虎视眈眈,徐能一脸严肃。

凌蒙顿感不妙,硬着头皮问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徐能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官碟不见了,许是落在你身上,我们要找一找。”

凌蒙脑中一炸,身体一个踉跄,手足无措。

他哪怕再迟钝,也知道这伙人找的哪是什么官碟,分明是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