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放心地靠在椅背上，顺手拍了拍艾东海的背：“肃静！”
从局长开头的几句话，他品出了一丝浓重的战斗气息。
扩音器里，局长的声音嗡嗡作响：
“同志们，大家都知道，我县始于去年年底的改革，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市里给予了高度重视，新制订了一系列鼓励改革的政策。”
“昨天晚上的电视新闻，想必大家都看了，今天的《杭兴日报头版头条，也浓墨重彩地刊登了市里的精神。容石县国有企业改革领导小组人员调整后，由县一把手担任领导小组组长，本身就是市里对我们县改革的重视……”
艾东海整个人都直了：“什么？领导小组人员调整了？坐中间的是县里一把手？卧槽，什么情况？”
后排有人敲了敲艾东海后背：“兄弟，认真听讲，叽歪什么？中间那人是县里的书记！”
局长：“下面，由县里一把手王国海同志，传达改革新的精神。”
王国海拿过话筒，清清嗓：“同志们，这次领导小组人员调整后，原组长张长征同志另有任用，由我担任组长。我简要说一下接下来我县的改革任务，请同志们回去后落实到工作中，并把市里的精神，传达到每一位员工。”
“我县的改革，开炮是承包制，核心也是承包制。但是，新年以来，反对改革的声浪此起彼伏，我和张长征同志天天都跑市里开会。”
“改革要不要继续？市里的态度非常明确，不仅要，而且要快、要有力度、要改出声势！”
“同志们，国有企业改革始于197年，到19年，第一阶段结束了。目前是第二阶段改革，重点是承包经营和转换经营机制。但是，两年多时间过去了，光见打雷，雨滴不明显，我省尤其如此。”
“而杭兴市的国企改革，可谓举步难艰，也拖了全省后腿。杭兴饭店的承包制，失败了，原因在哪儿？在于权责不清、账目混乱、内部矛盾。邻近几个县的试点，也接近了失败边缘，原因都差不多，没改明白，没细改。”
“反观我们县的试点，起头很好，前期工作厘得很清，从前半个月的运营情况来看，形势非常之好。”
王国海停住了话头，团团扫视着会场：“这样一个好的方案，为什么还有人反对？为什么要推倒重来？”
他拍了拍桌面：“有一种声音说，改革是损公肥私。我请问大家，损公，损在哪里？
他从桌上拿出几张打印纸：“这里，是容石饭店三楼餐厅前20天的经营数据。往前推五年，三楼餐厅平均日营业额，仅有四五千元，这半个月，猛增了一倍多，这是损公了吗？”
“还有一种声音说，承包基数定得过低。那么我请教大家，三楼往年平均利润是15万元，去年更是掉到了12万元。经过三个团队竞标，最终一支团队以20万元中标。我请问，低在哪儿？”
“啪！”
他将纸拍在桌上：“提出质疑的人，为什么不去竞标？事前缩头鸟，事罢马后炮，你以为你很聪明？聪明你站出来啊！”
“不要患眼红病，机会是均等的，有能耐你就来！”
“县里收到一封举报信，调查了，结果是什么？我现在把调查组的结论公布给大家。请看，白纸黑字，全写在这上面，结论是，承包制从头至尾没有问题，全部合法合规，并且监督到位！”
“就是这么一封举报信，有些人慌了手脚，乱了分寸，以微弱多数通过了调整改革的方案。”
“我可以告诉大家，这个方案送到市里，一把手看完就给撕了，电话随即打到我办公室，领导就说了一句话：‘国海同志，不改革，就换人！’”
王国海的话，再次停住。
会场里，一片议论之声。
谁都掂出了这句话的份量，不改革，就换人！这是一句改革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冲锋号。
小丽转过头来：“秦天……”
薛峰、古大鹏转过头来，同时伸出右臂，那是两只有力的拳头。
秦天轻轻点了点头。
艾东海几乎已经石化了，不改革，就换人？泥玛，这是市里一把手说的？
王国海停顿了一分钟的样子，任由底下议论四起。
“同志们！”他重新开了口，声音铿锵有力。
“县里连续开了两天常委会议，做出这么几项决定：
“第一，全力支持商业系统改革，重点做好饮食服务公司三楼承包制试点。县里认为，这个试点力度还不够大、政策还不够倾斜。我们将进一步放权放责，将这个试点，打造成杭兴市国有企业改革的一个标杆！”
“我们将给予试点最优惠的政策，并且全面放权。”
“首先，三楼餐厅实行独立核算制，生产经营权、人事权全部由承包团队负责，财务由承包团队自己聘请。公司层面不再插手管理，但负责事前事中事后监督，监督结果直接报县国企领导小组审定。”
“其次，对利润上缴作出两项改变，一项是超出20万利润的，全部改为五五分成；第二项是分成改为倒缴机制，以鼓励团队积极性。承包团队第一个月就可以分配利润。也就是说，以前需要做足20万元利润，之后才能分利润。倒缴机制则是第一个月你产生多少利润，就按分配方式直接分成。到年末时，再扣除20万元基数。”
会场，突然响起两个失态的声音：“改革万岁！”
人们循声望去，却见秦天身边的薛峰、古大鹏，脸胀得通红，羞赧地低下了头。
王国海盯着两人：“喊得好！同志们，改革的目的是什么，目的是让国有资产保值增值，是让有能力的人，成为我们这个国家的顶梁柱。我们让这批能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后富！刚才喊改革万岁的两位同志，我表扬你们！改革，就是要有这种激情、这种勇气、这种一往无前的决心！希望在全县改革铺开后，我会听到全场的人都喊这么一句！”
“刚才我说的是第一点，第二点，是在商业系统试点推开后，我们将在全县推出濒临破产的企业的改革，目前细则在完善中，但我可以透露，一批即将被市场淘汰的企业，要么会向社会招聘经营者，要么会向社会拍卖。这个时间点，会在春节过后。”
“同时，我们也在思考，饮食服务公司三楼餐厅承包，从目前来看是成功的。那么，二楼餐厅能不能承包，承包后能不能取得超额收益？”
“如果能，二楼餐厅也要向外承包！请商业局同志会同饮食服务公司同志马上调研，春节后给我一个分析报告。”
“我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国有资产如何保值增值？围绕这个问题，再思考经营机制转换这个问题。我们采用市场化的机制，让国有资产实现了保值增值，比如三楼餐厅承包，原先15万元的利润，增加到了20万元，如果承包团队的利润继续往上，国有企业每10万可以分到5万元，请问，对国家、对人民，是有益还是有害？”
“同志们，改革，不会停步，更不会走回头路。商业系统试点的承包团队今天也在坐吧？我请你们吃一颗定心丸，你们的合同不会变，反而会有一批优惠的政策给你们保驾护航。只要你们有能耐，做一百万利润，就分一百万，做一千万，就分一千万！”
“这是我王国海的保证，也是县里、市里向你这样全体投身于改革的能人们作出的保证！这项保证，以地方法规形式予以规范！”
“哗……”
全场掌声雷动。
艾东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