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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夏国,皇宫内。

敌人攻进城内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薛凌山的耳朵里,失落的皇帝静静地站在空旷的宫殿里,沉默不语。

贺陆跪倒在薛凌山脚下,苦苦相劝:“请陛下赶快撤离吧!我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这里马上就要被攻陷了……”

薛凌山背着手喃喃自语:“彩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贺陆着急地再次提醒:“陛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薛凌山仿佛没有听见般,此刻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那唯一的女儿。

贺陆挪动脚步,跪伏在薛凌山的脚下,伤感的眼泪洒满皱纹密布的脸颊:“陛下……求求您赶快撤离吧……”

“我不能走!”薛凌山摇摇头,眼神里释放着一股决然之色。

“这座皇宫,是朕的先祖一手创建起来的,如果老天真的要亡我,这里将是最好的安息之地,朕要与夏国共存亡!”

“啪啪啪!”一阵突兀的掌声响起。

段尧带领飞羽军从外面走了进来,将落魄的皇帝和泪流满面的老臣贺陆包围在中央。

段尧望着薛凌山,以戏谑的语气说道:“真是令人感动啊,想不到堂堂夏国皇帝竟然会说出这等感人肺腑的话语,实在是令人感到意外呀!”

但是稍一凝神,段尧便发现了,此人他见过,在烽火城外的湖边,当时他为了追踪段景轩,结果看见段景轩跟这个人在一起,那天他偷听到了一部分谈话,两人还对了一掌。

“可恶!士兵在干什么?敌人入侵都不知道!”贺陆厌恶地瞥了一眼这群不速之客,大声喊着:“弓箭手,卫兵……速来救驾!”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墙壁上传来的空荡荡的回声。

段尧走到贺陆面前,向其投以怜悯的目光,喃喃说道:“嘿,我劝你还是别费力气了,大概你还不知道吧,整个皇宫就剩下你们两位了!当然,我的人不算!”

“什么……”贺陆听完大惊失色。

段尧没有理会这位老臣的绝望和无助,吩咐飞羽军退到一边站好。

在这最后时刻,他想跟薛凌山好好聊聊,希望能解开心里的谜团,找出问题症结所在。

薛凌山用带着些许赏识的目光,望着神色自若的段尧,而段尧则面无表情地与之对视。

“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锐利的眼神,想必不是个泛泛之辈!”

“当然,否则我也不可能活着踏进这里!”段尧来到薛凌山的面前,朗声回答。

薛凌山摇摇头说:“但是很可惜,你即将成为我人生舞台闭幕式的最后牺牲品……”

段尧不想这么快跟薛凌山交手,打断他说:“薛凌山,你不用急着死,我有些问题想请你解释一下……”

薛凌山似乎看破了段尧的心思,笑着说道:“你想问烽火城屠城之事吗?这种下三滥的阴谋,用不着我来回答吧?”

段尧戏虐道:“可是我实在是很想听呢!”

“你入侵了我的祖国,我只能回答你,无可奉告!”

段尧加重语气,逼问道:“我再问一次,烽火城的屠城事件,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想知道答案吗?呵呵,你应该回去问问派你来的那位!”薛凌山在殿内轻踱两步,他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考虑到段尧和段景轩之间的特殊关系,最终说了一个含混其词的答案:“朕胸怀坦荡,向来以仁义治国,不会去做那些有违人道的事情!”

“那么,最近一年,你有没有去过烽火城,有没有跟段景轩见面?”

薛凌山不想让段景轩牵扯进来,因而选择避而不谈:“这是朕的私人秘密,犯不着向你交代!”

“薛凌山,都这个时候了,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觉得我会留下你的性命吗?”

薛凌山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朕从不受人威胁,也没兴趣向你解释什么,出手吧,让朕看看瓦解我夏国的人,究竟有什么过人的实力!”

“看剑!”段尧卷起一朵剑花,他想给薛凌山施加一定压力,然后逼迫对方就范,以此解开心中谜团。

薛凌山不慌不忙,侧身躲过攻击。

“身手不错!可是我这个夏国皇帝也不是空有名号而已,我会让你为我殉葬!”

段尧轻哼一声,笑道:“薛凌山,这就是你的临终遗言吗?看招……”

在段尧准备继续出招之时,薛凌山突然出手,率先发起了攻击。

两人兵刃相交,斗了三十余招,薛凌山面露笑容:“年轻人,看来你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强嘛,都这么久了,你也没能战胜我!”

“我虽然年轻,但是你也老了,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你很难持续下去!”段尧灵敏地凌空飞扑,顺势挥出了凌厉的一剑:“不如,我们赌一局,看看谁先倒下。”

薛凌山挥剑挡住段尧的剑招,点头道:“不错的提议!”

段尧加大力道,将薛凌山逼到墙角,薛凌山顽强抵抗。

“薛凌山,烽火城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场屠杀到底是不是你策划的?”

薛凌山长叹一声,道:“如果朕告诉你,这件事跟夏国没有任何关系,你会放过我吗?”

段尧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只要你告诉我真想,我可以放你走!”

“但是那样的话,你就会失去丰厚的奖赏,甚至可能因此而被甄离杀头,你不害怕?”

“那是我的事情,不劳你操心!”段尧桀骜地盯着薛凌山:“我的直觉告诉我,整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我很欣慰,果然年少有为……”薛凌山惨然一笑,奋力荡开段尧的长剑,然后挥出凌厉的一击。

段尧本能地躲开薛凌山的攻击,顺势刺出一剑。

“呃……”薛凌山闷哼一声,长剑稳稳地插在他的胸口上,鲜血顺着剑刃向外翻涌。

“为什么这么做?”段尧本没想杀他,确切地说,是薛凌山故意用胸口撞上了那一剑。

虚弱的汉子躺在地上,脸上舒展出一道笑容:“朕累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段尧望着血泊中的夏国皇帝,心里有一丝不忍:“薛凌山,临死之前,你不是应该伤感一番,或是骂我一顿吗?”

“你只是遭人利用,骂你并不能改变什么,只是苦了夏国的子民,可惜了夏国这么多年的基业,啊——”

薛凌山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几下之后,一动不动。

箫灿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地上的尸体,喃喃道:“他死了!”

甄珍感慨道:“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

所剩不多的飞羽军则大声欢呼:“我们,胜利了!!!”

这一刻,每个人都喜极而泣。

段尧,以及他的飞羽军带着黎国皇帝甄离的托付,一路上披荆斩棘,秘密进入夏国,执行骚扰夏国帝都的任务。

他们以两万人的兵力,突破敌人重重包围,消灭了敌方三十万人的守城大军,并且,成功杀死夏国皇帝薛凌山。

最终活下来的,不到一百人。

活着的每一名战士,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身前是敌人铺天盖地的尸体,身后是战友的累累白骨。

一将功成,而万骨枯!

毫无疑问,这些撑到最后的幸存者,是命运的宠儿。

然而,真正等到胜利降临,战士们却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兴奋。

战争的代价太惨痛了,活着的人,并不是比倒下的同伴更强,而是比他们多么那么一点点幸运。

段尧命士兵们整理战场,而他本人,则望着薛凌山的尸体发呆。

此刻,面对惨痛的胜利,年轻的飞羽将军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越来越觉得,这场战争,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烽火城的百姓、所有的夏国人民,以及几乎全军覆没的飞羽军,甚至连他自己,全都是阴谋下的受害者。

到底谁是幕后操盘者,这个人处心积虑设计这一切,到底想得到什么?

正在他思乱如麻的时候,箫灿禀报道:“将军,夏国公族带领士兵冲过来了,看样子想把我们留下!”

段尧稳了稳心神,吩咐道:“召集所有人,撤退!”

……

就在段尧率领飞羽军在银风城与守城军队血战的同时,薛彩儿带领的夏国大军与黎国太子率领的黎国大军在烽火城以西相遇,双方展开了一场鏖战。

双方士兵各有死伤,但是,当皇城被破、皇帝被杀的消息传到战场之时,夏国大军顿时军心涣散,黎国军队则趁势猛扑,打得夏国军队一片溃败。

当薛彩儿听说父皇去世的噩耗时,整个人几乎崩溃,根本就没有心思指挥战斗,幸好方文方武拼命护住她,才避免让这位公主在战乱中被敌军所杀。

薛彩儿怎么都没想到,出征前的回眸一瞥,竟是见到父皇的最后一个瞬间。

这场突然降临的巨大灾难,不仅导致了夏国的直接灭亡,同时也让这对父女俩从此天人永隔。

黎国军队士气高涨,越战越勇,而夏国士兵得知皇城失守的消息后,已无心恋战,退的退,逃的逃。

方文召集所剩不多的死忠士兵拼死抵抗,然后让方武带些人掩护公主逃走。

然而……

噩梦远远没有结束。

黎国为了巩固战果,对夏国的余孽进行疯狂捕杀。

薛彩儿在逃亡途中与方武失散,只能混在难民潮中,随他们一道四处流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