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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前尘旧事

慕子清展开了信件,做出准备要读的样子。

陈熙疯了似的扑上去,慕子清闪身躲开。

“我简略的给各位介绍一下,这封信是陈熙写给她上头的人的,也就是她把这些摄魂花卖给那个人,那个人再用自己的渠道卖出去。”慕子清向参加宴会所有人说道。

“这封信是陈熙亲笔书写并加盖印章的,大家一会儿可以查看。”慕子清继续说道。

整个宴会的人都沉默不语,亲笔手书,加盖印章,这应该就是陈熙所为没错了吧?

陈熙提供的证人以及那株摄魂花看似能证明这一切是陈明所为,但是!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陈明亲手做的。

而慕子清的这份书信可是直接证明了陈熙参与了整件事情。

整个宴会顿时喧闹起来。

陈行天挥了挥手,示意宴会结束,除了陈家人剩的人都退了出去。

陈行天面色阴沉,接过书信看了一番,猛的一拍桌子,“陈熙,你这次胡作非为,胆大包天,这等罪过若是朝廷知道,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陷害于你的弟弟,你怎么如此狠毒!”

陈熙眼睛红了,突然,她大吼道,“你们知道什么?陈行天!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训斥我,十五年前那个夜晚你怎么不这么吼那些当差的人!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在自己家里横行霸道。我做这些为了什么你又怎么知道!”

陈行天听到“十五年前”时,顿时整个人楞了下来。

陈熙几近癫狂,“没想到你还记得呢!”

陈明开口道:“陈熙,你胡说什么!敢对父亲不敬!”

陈熙转过头来,“你可知母亲为何不辞而别?”

陈明愣住了,母亲?那个在自己几岁时经常抱着自己坐在树荫下的人,那个只用上山一趟就能带回一堆美味食材给自己做好吃的人,那个在自己五岁那年不辞而别的人。

陈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泪水已经悄然流出。

陈熙开口讲述一段往事。

陈行天眼泪不自觉的流出,他闭上了眼睛,往事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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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武年冬,帝都刚下过一场大雪,天地之间,一片白色。

一家四口走在一处新铺的石板路上,前面的小男孩蹦蹦跳跳的,似乎十分高兴。

身后的女子一步步的跟着他,生怕他摔倒。

一个小女孩拉着女子的手,嘴里嚷嚷着:“娘,一会儿带我们去吃西门的炊饼吧,上次爹从那边带了一个回来,被明儿一下子吃完了,我连尝一口都没尝到!”

那女子笑了笑,用手将几缕青丝捋至脑后,回头看向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怎么样?一会儿去西门一趟如何?女儿想吃炊饼。”

那男子蹲下来,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你呀!天天吃完这个吃那个,昨天吃了糯米糕,今天又想吃炊饼。”

小女孩耍起了小脾气,“走嘛走嘛,你天天忙,好容易咱们一家四口聚在一起,吃点吧,听说西门那个炊饼最近制作手法改进了哟,隔壁李大龙都告诉我了,有时候排队能排一个时辰呢。”

男子摸了摸女孩的头,“行,咱就去看看,什么炊饼能排队排一个时辰。”

女子看着这一幕,不说话,只是微笑着,又分出神来看着那小男孩,生怕他自己摔倒了。

女孩一开心,跳了一下,刚下过雪地面湿滑,于是乎直接摔了一跤。

女子赶忙扶起女孩,“你呀你,多大点事儿,至于那么高兴吗。”

女孩忍着痛站起来,一笑,露出了两个小虎牙,“没事,咱们走吧。”

直到很多年后,陈熙依然认为,自己摔的一跤是上天给她最后的机会,要是自己摔的再狠一点,是不是一家人就不会再去买炊饼了?

在一个巷子中,徐廷抛下了手中的刀,附近一个目睹全过程的妇人已经前去报官了,这里陪伴他的只有一具尸体。

徐廷向雪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嘴里嘟囔到,“妈的,大冷天非让我动手教训你,本少爷新买的刀,两千两银子一把,送你了。”

杀人这种事情,徐廷不常做,但也做过几件,而且没什么后果,这人刚才嫌他随地乱吐,跟他吵了起来,徐廷借着酒劲就把他一刀了结了。

徐廷正在犹豫要不要跑的时候,陈家一家四口刚好经过这里,看到了这一幕。

一家四口都愣住了,徐廷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准备转身离去。

突然,一群人冲进巷子,是闻讯而来的捕快。

为首的捕快看到了徐廷,有些吃惊,尤其是看到徐廷身后的尸体和染血的刀之后。

“徐,徐少爷,这是怎么回事?”那捕快开口。

徐廷摆了摆手,满嘴酒气,“不晓得,死人了吧,你们处理吧,我先回去,回去太晚老爷子该生气了。”

徐廷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竟然无人阻拦。

那为首的捕快想了一会儿,一抬眼看到了面前的一家四口。

“抓起来!”

凄厉的喊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后来的事实证明那捕快做了一个好像还不错的决定,尤其是时任礼部尚书徐光升之子徐廷杀了西河省巡抚的二儿子时,他们这些下人最好的选择就是两边都不招惹。

但事情总要有个了解,毕竟大人物的面子比人命重要。

所以有人要死!这样西河省巡抚大人的面子才得以保全,这也是尚书大人与巡抚大人的一致意见。

在暗无天际的地牢中,在接受了无数次拷打之后,那女子嘴唇颤抖着开口,“是不是?只要我招认亲手杀了那人,我隔壁牢房夫君,还有我那两个孩子,就没事了?”

大理寺的人大喜过望,这事情上面两个大人物与大理寺早就打好了招呼,大理寺只想快快结案。

“是的!只要你与陈行天一人认罪,就可以了!你要是认罪了,不仅陈行天不用再被拷打了,而且他们三人还有一大笔的银子可以领。”

女子沉默了,没人知道她沉默了多久,久到大理寺的人甚至感到了一丝压抑,他终于听到了那女子细若游丝的声音。

“我,我芸欣兰,认罪。”

……

天武九年六月。

这是帝都人来人往的地方,今天这里要处斩一批犯人。

陈行天早早的挤进人群,眼光在台上不停地搜寻着,他是趁两个孩子在睡觉,偷偷锁了门跑了出来,但他没有发现,身后的陈熙悄悄的跟了上来。

突然,陈行天目光停住了,他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个他朝思暮想又惶惶不敢见的人。

那女子似乎是知道他要来似的,抬头竟直接望向了他。

陈行天两行热流顺着脸颊流下一滴一滴滑落。

轮到那女子了,那女子再次望了陈行天一眼,从容一跪。

这一世与你相遇、相知、相爱,亦无悔。

只是有些遗憾罢了,人总是贪婪的。

没有能等到一起变老的那一天,

没有能等到踏遍山河的那一天,

没有能等到儿孙满堂的那一天,

没有能多陪你一天,

没有能多看你一眼,

望君珍重。

在这最后关头,那女子竟又笑了起来,她想起了那年那个落榜的书生,那个纵马狂奔的月夜。

人间值得。

刽子手一刀砍下。

这一刻,突然大雪纷飞,陈行天不顾一切的冲上台去,他紧紧地抱着那女子,似乎想把她融入自己身体。

卿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

城中飞雪连绵三日不绝,世人皆以为冤,乃请道士做法,雪遂止。

天武十二年清明。

一个男子坐在一个墓碑前,这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却已满头白发。

男子耐心地清理着周围的杂草。

“明儿个子长高了,熙儿也越来越懂事了,也不天天闹人了,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两日就要回南平老家去了,自从你走了之后,这应天,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那男子起身,转身离去,白发在空中飘散。

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陈行天不再回头,一开始是走,后来是跑,不知跑了多久,在这迷蒙的烟雨中,一切都模糊起来,陈行天恍惚间听到身后有声音,一回头,正对上她那明媚的双眸,她一袭白衣,手持一柄油纸伞,袅袅婷婷地走到他身前,俏皮的眨了眨眼,百转千回的喊了声“夫君”。

这一刻,万籁俱寂。

隔了三个春秋,一千个日日夜夜,他拉住了她的手,像是要留住他一生的梦想。

卿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