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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时机如沙

却说钟永一把扯过函阳君秦谷按在几案上,同时拔出手中短刃插在秦谷颈侧,一众王公忠臣都蒙了,那饱含杀意的气势,无一人会怀疑钟永的言语。

梁王咽了口唾沫,往日的玉液今日尝来实在苦涩,正欲开口解围,却闻公冶良慌道:“切莫妄动,台…台上风又变也!”

却说连城右手换左手,左手换右手,极速朝钟衍喉间刺去,钟衍此事右臂与有肋夹着剑,难护在喉间,急切之间只得塌下腰间儿去,让过这一剑。

连城岂肯放过?他如今将钟衍逼入劣势自然是疯狂连刺,趁着钟衍塌腰仰过身子,他手腕一塌,手中剑刃宛如毒蛇般朝钟衍喉间点去,钟衍拄剑撑住身子,忙侧身一让,然后旋身而起,一个反手剑削向连城脖颈——正是此时,公冶良出言也。

钟衍背心出了一片的冷汗,老实说,左右手互换的剑术,他还真没见过,连城这也算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了,而且连城左右手剑术皆是一般阴狠毒辣,衔接无缝,想来是苦练许久。

钟衍趁着这一剑与连城拉开空间,微振剑身,轻声叹道:“未曾想汝竟能左右手刺剑且未有不协调之处,当真难得。”

连城自那一剑刺空便知自己已无胜机,面色惨然道:“某六岁学剑,至今已十四年也,初习左手剑,后练右手,后两手刺剑均可击败一流剑手,未曾想今日竟败于汝这小儿之手!”

钟衍轻叹一声,持剑上前,“前者汝既言要杀某,如今汝败,自当取汝性命,毕竟汝这般剑手若是做了刺客,真教人寝食难安。”

连城面色狰狞,手中握着的剑不断颤抖,好似一条毒蛇在不断的寻觅机会上前厮杀。

钟衍佯作未见,走到距连城两步处,“如何,汝自裁罢,某与汝一个体面。”

连城怒喝一声:“小儿休想!”说罢左手持剑便刺了过来,钟衍用力一拨,“断蛇”便被击飞,落在十余步外,钟衍反手一剑,剑刃给连城的喉咙开了个大口,连城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竟败的这般直接,死死的捂住自己喉咙。

钟衍轻叹一声,走到连城身边,“与汝而言,时机如沙也,与汝汝尚难握,何况这稍纵即逝之机?”

钟衍微微侧身,让过连城因暴怒血液上涌喷出来的血液,自其腰间取过“断蛇”的剑鞘,又将断蛇捡起来,两把剑共悬腰间,这才下台去。

却说钟永见钟衍获胜,长松了一口气,函阳君秦谷羞怒道:“钟永,汝那侄儿已然胜了,汝尚要以性命相胁大雍使节乎?”

钟永面无表情的收起短刃,任由秦谷面目涨红的爬回座位,明晃晃的短刃看的梁王心中一颤,心中不由得暗骂萧猛,他国使节竟带着这等利刃距孤不过一个身位,若是......

梁王打了个冷颤,不行,这武会需得速速结束!

韩成与公冶良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此二人毕竟大梁之臣,若是在会盟宴上死了一个他国正使,不论是不是大梁动的手,大梁都很被动啊!

众人都有种某人死的好,某人胜的好的心理,当即为钟衍高声喝彩!

却说台下成蛟见钟衍胜了,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着实对剑术阴狠毒辣诡异的家伙有心理阴影了。

却说秦谷雍国剑手死的死败的败,秦谷又被钟永这般羞辱,愤恨离场,梁王劝也劝不得,反倒是秦谷离场之后,诸多正使开始反劝梁王,言说如今五国使节四国皆在,那秦谷自去又能如何?况在座王公那个不是在本国掌实权甚至天下有一番威名的?也只他秦谷只能碌碌无为,养些门客借其传名罢了。

既众人都这般说,梁王也不再使人去请秦谷,只使中行息忙去准备下一场,另外文会能简则简,速速将之结束!

中行息自然知梁王之意,但见方才情势,中行息便知在座众王公之中有个狠人,没人愿意在这等情形下惹他。

却说钟衍下了高台,成蛟往来祝贺,“今君将称魁首,名声定扬五国。”

钟衍笑道:“天下为名所累者多也,得胜固美,然几多为生名所累者必往梁国来寻我较剑,而某又专爱剑术高强者,其时如何能忍得住不与之相较?”

成蛟心中一动,“不若先生往大夏去如何?”

钟衍淡淡的看了成蛟一眼,那眼神让成蛟心里一个哆嗦,心中已然有十成把握确定钟衍是丹阳侯亲孙,就这个淡淡瞥人的眼神,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武会最后相较者,钟衍,成蛟!”

成蛟苦笑道:“先生,我等上台聊聊,过几招如何?”

钟衍笑道:“自无不可?”

二人上台,成蛟试探着问道,“先生因何不愿归夏?”

钟衍摇了摇头,“换个问题。”

成蛟沉吟片刻,“先生因何不愿归乡?”

钟衍失笑,抽剑出鞘,“莫要多言,快快出剑。”

成蛟只得拔剑出鞘,钟衍也不攻其左手,直接猛攻其正手,或横剑欲拍其右手手腕。

成蛟被杀的手腕酸痛,若非钟衍并无杀心,且往往以剑身拍他而不是以剑刃削他或以剑尖挑他,他早就满身伤痕。

钟衍边出剑边笑道:“成蛟,汝若能胜某,某便归夏如何?”

成蛟用力格开钟衍一剑,后退数步,气喘吁吁道:“先生莫要玩笑,某岂能胜过先生,再...再过几招,蛟便弃剑认输了。”

说罢竟持剑猛攻了上去,钟衍再不客气,这数场比试,他着实学到不少东西,不管是连城还是其他人,都给了他不少启发,无论攻守,他觉得自己领悟到了相当多的东西。

钟衍持剑上前,反手按剑削向成蛟脖颈,成蛟忙回剑横挡,然钟衍力大,竟被击退数步,钟衍笑道:“怎地,这反手旋斩,只消加一些向下的力,威力不亚于单手劈砍,某学的可还像否?”

成蛟咽了口唾沫,这当真恐怖如斯,在台下看人厮杀便能学到他人招式,不仅是形似,竟连其中关窍也说了出来,当真是骇人听闻。

成蛟见钟衍将百胜收鞘,将手按在“断蛇”柄上,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当即高声道:“某技不如人,愿意认输。”

台下一众王公唯梁王与钟永最是欢喜,梁王喜的是钟衍给他挣了好大的脸面,钟永喜的是自家子侄剑术超凡、仪表不俗,一看就是有出息的模样。

其余诸王公,虽说不上大喜,然看看函阳君秦谷的空座,心中顿时爽快起来。

梁王笑道:“诸公,接下来是以文会之,这文会嘛,还是文雅一些较好,教那文士身坐高台之上大声嘶吼吾等方闻,岂非坏了其喉咙?这文会便开在殿中如何?诸公随孤往殿中去,品美酒,揽美姬,一观众人论辩如何?”

众皆称善,此时钟衍已然下台,诸王公亦欲随梁王往殿中去,中永与梁王道:“梁王可否允我那侄儿与我一叙?”

梁王很满意钟永这种尊敬他的态度,当即放低姿态,“将军莫忧,少顷我等往殿中去,孤令中行公携其同去便是,到时孤在将军身边再置一座,将军可与侄儿共叙也。”

钟永谢过,诸国正副使便同随梁王往殿中去,函阳君秦谷闻说文会将起,心道这正是卖弄口舌之时,其时阴损他钟永几句,他如何发作?便选出门下能言善辩之士有二,匆匆而来。

却说钟衍今日厮杀了两场,观摩了不少比斗,只觉得学到了不少东西,脑海中尚有不少众剑手出剑使剑的那一幕,正想着归家取来锦帛将此些图像画了,怎奈何中行息匆匆赶来,“先生且留步,大王请汝往文会一行。”

钟衍愕然,“某不过一介武夫,文会与某何干?”

中行息无奈道:“这某岂能知晓?大王令汝速速沐浴更衣,且随某来。”

钟衍无奈道:“息公,某只这一套衣衫,如何更衣?”

中行息扯着钟衍袍袖,焦急道:“偌大个宫中,还会短汝一套衣衫不成?随我来便是。”

......

殿中早就布置完毕,五个长条几案分置五个方位,中间铺了一个大大的地毯,最中心还焚了一炉子好香,几案上美酒、珍馐早已铺满,即便是向来豪富的大乾也不得不赞叹梁王确实是用心了。

而钟衍被中行息领往偏殿,此处早有等候多时的美姬,香露、热水,甚至为钟衍取来一套深紫色暗暗绣着玄鸟纹饰的袍服,甚至有美姬在捧着一炉香在微熏这件外袍,玉带、皮靴、雪白的里衣。

若非时间太紧,钟衍实在不愿推却美姬搓背的意愿,方站起身来,轻柔的锦帛已然盖在身上帮忙擦拭水珠,钟衍在一众人的伺候下穿衣系带,最后又以玉簪束发。

中行息早等候多时,见钟衍已穿好袍服,忙唤钟衍紧随着他往开文会的殿中去,“百胜”与“断蛇”自然是不能带入殿中,萧猛很贴心的向钟衍表示,这两把剑由他保管,定无有失。

钟衍也终于迈入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