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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追命的羽箭

本来有些萎靡的队伍在这一声高喝下,如同充气的羊皮筏子,一下子士气满满,齐声高呼。

“杀尽越贼,杀尽越贼。”

这声音高昂有力,传的很远,就连待在远处树上的杨有福也听的一清二楚。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吴国人。可这么多年来,那些照顾过他的父老乡亲好多却都是越国的。

他曾经问过父母,后来又问过银根叔,每次他们都是含糊做答。

“管他是哪一国的呢?只要能安安宁宁就好。”

这下,杨有福也不敢多问,后来偶然听说清风镇的那条青石街就是吴越两国的分界,杨有福都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这条国界每天都要走来走去无数次,却从来没有一个官兵阻拦过。

前日听说清风镇藏着吴国的探子,杨有福还有些不信。可今日见到这么多的吴国探子,杨有福再不信,那就是傻子。

看着那十几个鲜活的生命就那么死去,还被斩成数段,杨有福终于见识了吴人的凶残。

如今那吴人头领大呼小叫,显然是在蛊惑人心。

那孤零零的十几人和马车里不知名的人物看来是在劫难逃了,杨有福有些伤心,更有些气愤。

虽然上次救人惹了一身臊,可那又如何。

上一世,自己错过了。这一世他不想再错。

其实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切还得从十年前讲起。

……

那一年,少年二十二岁,即将大学毕业,因国考,回到生活了十几年的山城。

那一天,恰逢小满新雨,山里绿意愈浓。

十点钟,少年正准备出门,却被妹妹缠住了。

说起来,这个妹妹才四岁,算是计生政策之后的惊喜。

少年说不上喜欢,因为他只有惊,没有喜。

可老妈说了,他一个人太孤单了,得有个伴啊!

没人问过少年的想法,什么伴,完全是一个累赘。就连中间差着的代沟,也该有马里亚纳那么深了。

可生都生了,又不能送回去。

少年皱了皱眉头,弯腰把缠人精抱了起来。

“哥哥,哥哥!”

妹妹并不知他的心思,还在撒娇,少年越发不喜。

他抱着妹妹,去找母亲,总不能扔了吧!

“羊儿,要不就带你妹妹玩一次吧?她都盼了好久了,一直想要你领她。”

“可我,真有事啊!”

“那好吧!”

母亲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接过怀里的缠人精。

可那小家伙却不愿意下来,把少年的脖子搂的紧紧的,小脑袋也贴了上去。

“不嘛,不嘛,我就要哥哥抱。”

“羊儿,你看!”

母亲摊着手,略显憔悴,毕竟四十多岁的人了,晚上管孩子那能睡好。

‘自找的!’少年在心里恨恨的道。

“羊儿,你带妹妹一次吧!算妈妈求你了。”

还能怎样?这二胎就是比头胎优越,天生的享福命啊!

少年闷头哼了一声,抱着妹妹出了门,耳畔迎来一阵兴奋的银铃。

“哥哥,我可乖了呢!”

‘信你个鬼啊!’

少年心里暗叹,却还是挤出笑脸,在缠人精脸上摸了一把。

他不想让妹妹落下阴影。

“嗯,哥哥,最喜欢月儿了。”

……

出了小区,缠人精果真很乖,出乎少年的意料。

因为要打车,少年就站在路边等着。

手机突然响了,少年放下缠人精。

是发小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到。

少年解释着,引来一声哄笑。

“啊,还带着小仙女啊!好,好啊!”

“好你个头,嗯,就来了。”

少年放下电话,一低头,却发现缠人精不见了。

路边有人惊呼。

“哎呀!快拉住那娃娃!”

少年一抬头,惊出一身冷汗。那缠人的妹妹不知何时竟然跑到了马路中央。

马路上车如流水,路对面有一个推单车买糖葫芦的小贩,那车架上一串串糖葫芦红的正艳。

“月儿……”

少年高喊了一声,向马路中央扑去。

小女孩似乎并不曾听到,依然朝马路对面跑去。

车如滚雷,呼啸而过。

少年看着缠人精跑过马路;看着她惦着脚,从手里递上一张钱;看着她接过两串糖葫芦,兴奋的大叫。

“哥哥,哥哥!”

他笑了。

突然,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少年只觉得身体一轻,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在最后的一瞬,他瞥见缠人精挥舞着糖葫芦,哭喊。

“哥哥,哥……哥!”

……

再次醒来,他来到这个世界。

那一年,他正好好五岁。

那一天,在那棵树下,他隐隐觉得自己这一世绝不会平凡。

如今,选择就在眼前。

他默默的爬下树,抽出半刃剑,面朝东方跪了下去。

这一瞬间,他忘了银根叔的话,因为那句话再也压不住满腔热血。

他自语一声。

“弱鸡也有怒火,银根叔,福娃子去了。”

杨有福一跑起来脚下生风,百十步不过上几息就到了。

此时的盾阵早已七零八落,马车前的十几人超过一半倒在了血泊里。

余下的人拼死命保护着身后的马车,一个个神情冷峻,鲜血沾身,好几个身上都插着羽箭。

当杨有福从一群人后面赶过去的时候,冲在前面的蒙面人倒下的也不少。

他脚步轻盈,并没引起那群人得注意。

瞅准不远处的十几个弓箭手后,他猫着腰就冲了过去。

一剑又一剑,剑剑不落空,当有人惊叫之时,弓箭手就只留下两个。

恰在这时,最后的一面盾牌也倒下了,场地上站着的只余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了。

杨有福随手把长剑插在背后,捞起一张弓,搭箭就射。最后的两个弓箭手也迎身倒下。

场上突然安静下来,余下的九人不约而同的的转过身,蒙着面的九双眼睛齐刷刷的盯了过来。

杨有福弯腰捡起一壶箭,转身就向山坡上的树林里钻去,对身后的怒骂声不管不顾。

那伙蒙面人略做迟疑之后,分出五人追了过来。一个头领摸样的人走上前,用脚踢开趴在马车上的劲装汉子,顺手又补了一刀。

然后站在马车旁,拉下面巾,弓着腰轻语。

“云姑娘,请下车吧!”

一连说了三遍,却没有任何回应。他猛的直起身,高声喊。

“姑娘,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唉!程三虎是个粗人,那就无礼了。”

话音刚落,他就一脸怒气的冲上前,伸手去拉车门。

当他的手指刚搭到车门上时,耳畔传来一声清响。

一支羽箭嗖的一声扎在指畔寸余处,箭尾的羽毛颤巍巍的抖动着。

程三虎大惊,一个打滚,翻身站起时,手里已多了一面带血的盾牌。

他探头从盾后张望,这才发现刚才跟过去的五人中,有三个早已躺倒在路旁,余下的两人也不知所踪。

唯独一侧山坡的林下站着一个持弓的少年,此时正搭箭瞄准。

程三虎大骇,他以为那个该死的叫小花子早已死去,不曾想却是一个强敌。

看来,余下的两个手下应是丧了命,这一下反倒有些麻烦。

看看身边余下的三人,持盾在手,神情紧张。

可那少年的位置,离这里最少有四十步,就这么冲过去,陈三虎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可不过去,有该如何?一时间,陈三虎脑子乱糟糟的,恨不得把那个小子碎尸万段。

他试探着伸手去拉车门,一声清响过后,又一支羽箭飞了过来。程三虎一缩手,总算躲了过去。

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他定了定神,在盾后高喊。

“那位少侠,我看你并不是越国官军,为何要和我等过不去?此乃两军交战,本与少侠毫无干系,何苦来哉?”

喊过之后,程三虎就躲在盾后侧耳细听,今个正是触了霉头,憋屈到了极点。可一想这好大的军功,程三虎就不觉得委屈了。

他抬眼向余下三人扫望,那三人似乎懂得他的想法,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可程三虎等了半天,外面却没有一丝动静。他有些等不住了,从盾牌间的缝隙再望。

那少年还是站在林下,只是手里的弓并没有举着,这是一个好兆头。

程三虎趁热打铁,高声喊道。

“少侠英明,这本是军中事,不劳少侠费心。今日过后,三虎从未见过少侠英姿。”

他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程三虎暗喜,可还是谨慎的从缝隙间望了过去。

那少年微躬着腰,手里的弓摇摆着,昂着头,咧着嘴,洁白的牙齿很是显眼。

程三虎大喜,从盾后探出头,朗声大笑。

“少侠威武,果然是侠士豪迈,拿的起,放的下,程某谢过了。”

说完,他半举着盾就准备登上马车。

突然,一道猛喝声把他打断了。

“谁说我要放过你?”

“我只是笑这大侠的名号也来的容易了些,有些名不符实啊!”

那少年摆着手,又开始笑起来,可听在程三虎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刺耳。

他拉下脸,恶狠狠的吐了一口,示意那三人用盾把马车的一侧围起来。

三人刚一动,一支羽箭就带着呼啸穿过盾下的间隙,扎在一人的脚踝处。

哎吆,一声惊叫过后,盾墙就少了一豁。

“快、快、快。”

程三虎着急的大喊着,勉强让剩下的三面盾牌挤在一起。

又是一声清响,那个倒地的手下胸口端端的扎了一支羽箭,不甘心的挣扎了下四肢,就再也不动了。

这一下,程三虎是真的慌了。可到了口边的肉不能吃,真的不甘心呐!他拿起长刀,恶狠狠的盯着马车,高声喊。

“云姑娘,你再不出来,那少年就会没命,那些军士怎么说也算死的其所,可这少年要是死了,就有些冤枉啊!”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

“我听说云小姐知书达理,明辨是非,不会让无辜的人丧命,如今这少年命悬你手。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不知姑娘可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