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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狭路相逢

没有了家人被掳、族人遭擒这些后顾之忧,张绣的情绪也开始稳定下来。此时此刻,在他心中,对于羿小狐的感激之情,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

他想,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人。羿小狐,虽只是一名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但他是真的有种!

他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有种!

张绣握紧了拳头,一颗心不停的砰砰狂跳。在他这几十年的沙场纵横中,还真没见过有哪个人,会为了朋友的亲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一柄剑,与一名盛怒之下的将军叫板。

他一边嘿嘿的笑着,一边微微的点着头,他告诉自己,羿小狐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此时的夏侯潭仍带着人与钟无期缠斗,远处的兵卒也已经逐渐的排查过来,张绣看了看局势,就对左右道:“看情形,夏侯潭找不到我们,是不会罢休了。说不得,我们得赶快想办法出城。”

其实,对于张绣所说的这一点,他手下的亲随们是早就已经看出来的。早在张婉儿还没被羿小狐带走之前,他们就在劝张绣不要因小失大,要趁早出城。只是当时的张绣,被热血冲昏了头脑,难以听得进去。

现在,琐事已了,众人自然不能在许都呆下去了。可要怎么逃,这是一个极难解决的问题。

远处街道上火把亮起,如两队长龙,快速的游动过来。众人定睛看去,却是虎豹营又派了援兵过来。张绣急忙掂起脚尖张望,看看来人盔甲旗帜,不过是营中几名都尉校尉,心里便稍稍安定。

他现在最怕的,第一件便是夏侯潭突然意识过来,派快骑去追羿小狐;第二件,就是虎豹营的大将军,夏侯渊出头。

他知道时间已经刻不容缓,便与左右计议一阵,定下几番计策,便开始分头行事。

十来名亲随自角落里溜出,到远处无人看顾之地,取了怀中火石纸媒,擦擦的点着火,把身旁人家的房子点了,之后就再次溜到别处,继续放火。

许都地处北方旱地,一轮四季,常年干燥,最是怕火。而城内房屋紧密,水路不兴,一旦火起,极难消除,很有可能造成极大祸患。因此,无论城中兵刀与否、城外有敌与否,只要一见明火,不管是各路巡城衙门,还是守城的将领、军官,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内扑灭火情,找出火源,并严守城门,谨防事发。

张绣亲随们所放的那几把火,不仅在东城,甚至已经跑到了南城、西城。许都城内各路守城门将,一见火起,尽都慌了。众将领即刻命帐下军士出列,首要一则便是守住大门,看有无敌军来犯;其次便命人马上灭火,并告知各路,以防祸患。

此时仲夏已至,晚间已经有了暑气,几处明火一下子全都放出来,借着夜风,大有疾风劲草、火烧燎原之势。夏侯潭早就已经停了手,正自向火光处观望。这时,卢忠急忙大声叫道:“灭火!快灭火!”

驻守在东城的飞虎营军士一听,尽皆出列,各持兵刃器具,向远处奔去。

可眼下街面上广场中人口众多,大家挤挤攘攘的,难以走动。卢忠眼见形势不对,知道那几处火光同时而起,必然是有人暗中指使,心中灵光一闪,便指着大门处几名兵卒道:“快关城门!以防贼子逃脱!”

这个时候,夏侯潭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一直在城门处与钟无期较劲,却不知道羿小狐和张婉儿跑哪里去了。

他眼见着卢忠要关城门,顿时大吼着怒道:“不准关!来人,快出城去追羿小狐!”

卢忠哪里管他,他虽然不认识那女孩,也不认识张绣,但他是向着羿小狐的。当下听夏侯潭如此说,更高声催促道:“关门!”

那几名守城军士见状,便转身回头,丢下兵刃,开始推动城门。与此同时,城楼处也有人开始拉起绳索,要将吊桥竖起来。

夏侯潭仍是大呼着叫道:“不准关!不准关!”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军士对自己不理不睬,暴怒之下,便提着刀冲了过去,一刀劈在一名军士后背上。

另一名军士见了,呀的一声大叫起来,随后闪到一边,拿起兵刃,面对夏侯潭边走边退,高声叫道:“夏侯将军,你到底何意?”

夏侯潭见他已经退出了几步远,也不管他,回头对着虎豹营的将领兵卒叫道:“出城,捉拿逆贼羿小狐,捉拿反贼张绣!”

虎豹营五六百士卒一听,纷纷扬刀高呼,冲出城门而去,只要捉拿羿小狐。

张绣等人躲在角落里,眼见夏侯潭如此作为,顿时喜上眉梢。他忍不住拍了拍手,叫道:“真是天助我也!小狐兄弟这招引蛇出洞,当真高妙无比。众将听令!”

手下亲随急忙聚在一起,压低嗓音,齐声答道:“在!”

张绣叫道:“换上鬼装,与我高呼,‘城中大乱,乡亲父老各自回家’,出城去也!”

于是,这剩下的五六十名亲随,便与张绣一起,抹黑脸庞、稍做易容,使人远观难以认清,随后就一边高呼兵刀之名,一边跟在虎豹营百步之后,吆喝着出了城门。

城内那些前来游玩的外乡村民、近郊邻舍,以及滞留在此地的淹客浪人,听到城中大乱、将起兵刀的呼喊之后,有头也不回、径直往都城深处扎去的,也有命都不顾、舍着头皮往城外挤的。

一时之间,东城门内小小的广场之中,人群顿时如热锅蚂蚁,各自抱头鼠窜。巡城司衙门、守城东营军士、各路将领兵卒,只是对着人群大喊大叫,却始终难以禁止。

在此紧急档口,卢忠眼见慌乱难以抑制,便快步走到城楼之上,命人擂响战鼓,已示警戒。随后,他举剑走到战鼓之前,对着城楼下各路军士兵卒喝道:“如此慌乱,如何行军?若此时身在沙场,诸君皆为仇敌所掳,已经做了刀下之鬼了!”

他大喝一声,一剑劈在城楼护栏上,接着就大声叫道:“传我军令,飞虎营各路军士兵卒,及大小官阶,带本部行伍,按职责灭火、安民,剿匪、杀贼!各路校尉、将领,按职责督军、压阵。若再有慌乱者,卒乱则斩官,官乱则斩将,将乱则卢某亲自挥刀,以向丞相示忠!”

他这一番话说出,手下军官将领及大小兵卒,全都安下心来。各自按部就班,依规定行事。

随后,吊桥缓缓抬起,城门逐渐关闭,许都城今晚这场闹剧,在这一刻才算是稍稍有些停歇。

但夏侯潭已经带着兵跑出去了,不仅如此,张绣也已经趁乱出了城门。

二人一前一后、一明一暗,所去的方向,正是十里开外不足二十里的封将台。

此时众人都在野外,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不用想,几人心里清清楚楚。

无论是羿小狐还是张婉儿,又或者是张绣,他们在遇到夏侯潭时,是绝对没有活路的。

这是死仇,难以化解。

因此,当羿小狐正带着张婉儿在林野间赶路时,张绣也在与五六十名亲随舍命的追。

他们一定要赶在夏侯潭之前与羿小狐会合,否则,被夏侯潭追上的话,他们是没有活路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当张绣眼见着就要在暗处越过夏侯潭时,他忽然发现,前方路口处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魁梧、体格高大,正自坐在一块岩石上,背对着众人,静静的望着远处的火把。

张绣起初并未留意,正打算躲到一边掠过,哪知刚刚移步,就听那人朗声问道:“来者何人?”

张绣心中一凛,便已经有了三分打算。他向前站出一步,慨然答道:“不过近郊过路的游客,想看一看都城的繁华盛景。”

那人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六七十人共约赏景?”

张绣脸色渐渐有些低沉,但他还是说道:“乡野粗人,胆小怕事,人数多了,好壮一壮胆。”

那人哈哈笑道:“叱咤风云的宛城将军张绣,也要人多才能壮胆?”

张绣一听,知道此事再无回还的可能,便就不再多言,侧身对着手下点了点头,说道:“准备动手吧。”

可他手下人还有不明白的,有人当即就站了出来,指着那人叫道:“你到底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可敢报上名来?”

那人豁然而起,之后就缓缓转过身来,将手中长刀往身前一立,不怒自威的道:“沛国谯人,夏侯渊。”

这几个字一出口,张绣手下那帮亲随就瞬间止住了声音。

夏侯渊是谁,那可是曹操帐下数一数二的大将军、大元帅,乃当世名将。他不仅善于用兵,往往能千里奔袭、出敌不意,且又有万夫不当之勇,弓马娴熟、武艺高强。曹操帐下成百上千名将军统领,张绣最为忌惮的,就是夏侯渊。

只是张绣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遇到这号人物。他原本以为,夏侯渊已经回营了,就算他出来与夏侯潭助阵,也多半会在城中。

可此人,竟然来到了此处!

狭路、孤军,郊野、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