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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封将台边

此时风光烂漫,天爽气清,羿小狐与卢青青二人,坐在马车上,在田垄漫野中缓步慢行。

身边的两名护卫被他打发走了,其中一人带着羿小狐印绶赶去了东城大营,找守门将卢忠借兵五千,让他们自东城外绕道向南,继而于三十里外转而向西,堵住张绣回路。

另一名护卫却直奔老古巷,找郭嘉,将张绣已然出营的消息告诉他,请他速到封将台附近相会。

马车原本由两匹马牵着,被护卫骑走一匹,此时还剩下一匹。好在羿小狐并不急着赶路,算算时间,此时张绣大概已经追上了徐冲,到他们赶到封将台,大概还需要一刻钟。

他便下了马,与卢青青一起,在田垄间漫步闲走。

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二人的心境已然发生了很大变化。羿小狐倒还好,他生性本就如此,原来是有些将自己置身事外了,此时既然已经想通,那就并无妨碍。倒是卢青青,自见了他面,就对羿小狐的所作所为惊诧不已。似乎自己印象中那文质孱弱的王垕哥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

先不说他在大营之中那一番言语,就是刚刚在斜坡岔路口,他的所作所为就很有些大人物的感觉。更何况,卢青青发现,原本不过是孤身一人的狐哥,才不过几天时间,身边竟已经聚集起了这么多人。

这些来自武卫营的护卫,个个都是高手,听说他们只对丞相效忠,可她见他们在提及羿小狐时,那种由衷的敬佩和赞同,是装也装不出来的。

她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的狐哥当真是变了,变得高深莫测,十分十分的厉害了。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书呆子了。

卢青青叹了口气,想想自己男人如此有出息,心里既感到开心,也有些欣慰。

二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封将台。他们将马拴在一颗树上,走上前去瞧了瞧,里面有些司仪、执事,见到羿小狐,就问他从何处来,到这里做什么。

羿小狐笑道:“一会儿有客人来访,郭嘉郭先生也会前来,麻烦你们准备些桌案软塌。”

那人见羿小狐不过十七岁年纪,牙都还没长齐,便料定他说的是胡话,特来消遣取笑,便要叫人把他们赶出去。

这时,东边车马喧嚣,有人大声喊道:“羿大人,郭军师到了。”

羿小狐诧异道:“竟如此迅速?”走过去问了问,原来郭嘉知道卢青青去了张绣大营,早就找到荀彧、卢忠等人,安排下三千军士,要去营中要人。只不过眼下局势有些尴尬,若当真派兵过去,定然会有人说是丞相举兵要挟,借此恐吓张绣云云。因此一直没有成行。

郭嘉正想亲自去一趟大营,将卢青青接回来,哪知还没动身,就撞见回城的护卫,一说此事,他便急忙赶了过来。

与他一起同行的,除了荀彧、荀攸二人,还有五百名军士,都披挂持甲,带着兵刃。

羿小狐与几人一一叙礼后,唯恐郭嘉数落卢青青,便故意抢先说道:“多亏了青青前来送信,否则,只怕今天这事有些难成。”

郭嘉拿眼瞄了一眼卢青青,笑着哼道:“也不过是取笑,换成别人,只怕你就在劫难逃了。”

卢青青躲在羿小狐身后,吐了吐舌头,嘿嘿笑了笑,便别过脸去,不敢去看郭嘉。

郭嘉倒也不好再做追究,更何况,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正了正色,问羿小狐道:“张绣此刻在哪里?还有多久能到?”

羿小狐道:“多半正在路上,只怕转眼即到。”

郭嘉点了点头,“既如此,快命人做好准备。”

一旁荀攸心中好奇,问道:“假虎先生如此有把握?那张绣必来?”

羿小狐笑道:“建山九百九十九仞,只差眼前一尺,以张绣的为人,必然不会放弃。他若早知难而退,就不会与夏侯氏为伍。这一点,我拿捏的还是很准的。荀大人且请宽心。”

封将台的司仪执事,直到见了荀彧、郭嘉本人,这才知羿小狐所言不虚,忙备下桌案软塌,就摆在台中。

几人都已坐下,荀攸却有些心神不宁,他在台中来回踱步,看看羿小狐,再次问道:“你当真做的准?”

羿小狐却觉得有些好笑,曹操手下“二荀”,荀彧掌大政,荀攸管细微,个人脾胃不同,其所处职位也不同。荀攸一向小心翼翼,凡事若没有十分的把握,他断然是不肯做的。这一点,羿小狐倒也能够理解。

他吐了口气,笑道:“这么说吧,荀大人,就算张绣不来,他也绝对回不去。我已命人去东城大营借兵五千,绕道向西,阻断张绣去路。”

荀攸低眉沉思片刻,又道:“他若是向西南逃窜,东城飞虎营的人怎么追的急?”

羿小狐呵呵笑道:“大人,尊叔父正在此处,那张绣若向西南逃窜,你该问尊叔父要怎么做。”

羿小狐所说的“尊叔父”,自然就是荀彧了。荀彧是荀攸从叔,乃同族所出。二人既有这层关系,又同朝为官,平日里的来往,自然十分亲近。

荀攸转过头来,看向荀彧,问道:“叔父,这……”

荀彧摆手笑道:“早在我去找你之前,郭先生与我已经会过面了。我们一同到了徐晃处,借了两千兵马,安排在许都西南隐秘处,那张绣一旦出营,只怕想回去,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荀攸听罢,这才安心。他长吐一口气,对众人拱了拱手,说声佩服,就转身坐在软榻上,只等张绣前来。

几人等了约有半刻钟,就听见远处车马潇潇,人声鼎沸。抬头看去,只见狂风漫卷,残云避让,吹起的黄土有丈余高。

羿小狐笑了笑,对几人道:“大人,他来了,我去迎一迎。”

郭嘉点了点头,又道:“可别说我们身后有兵马,那张绣已是笼中之鸟,大凡你提到兵马二字,只怕就要吓得回头了。”

羿小狐答应下来,起身离席,走下封将台,来到大路口,安然站定,见张绣大军怒气冲冲的奔来,便开口笑道:“将军如何不听劝告,我已命人几次三番告诫,大人只是不信。到头来,惹得众将士徒劳奔波,此将军之过。”

张绣因为这事弄了个灰头土脸,正不知如何遮掩过去,此时又听羿小狐提起来,顿时怒道:“你这奸贼,竟用计诓我!你,你好生阴险。”

羿小狐却只是笑,带兵打仗,生死攸关的事情,输了命就没了,妙计也好,阴谋也罢,成了就是成了,输了就是输了。谁又会在乎计谋是否阴险。

再说,既然称得上是计谋,那何曾是正大光明的呢?

羿小狐没法解释这些,他知道,解释也解释不通。眼下众将士正在气愤之中,说这些,徒惹众怒而已。

他呵呵笑了笑,对张绣道:“我知道众人赶路辛苦,已命人备下些酒水,请诸位喝些解渴。”

张绣只见羿小狐自己一个,却不见卢青青,赫然问道:“那女子呢?”

这时,远处封将台上一人挥手高呼道:“张将军,我在这里。郭先生也在,荀大人也在,他们正等着你呢!”

张绣抬头看去,果然见封将台上站着几名高冠文士。他虽未见过郭嘉,却见过荀彧、荀攸,当下看了那几人身材样貌,心里顿时一惊,夹着马就要往回走。

可转念一想,自己已然请降,以后少不了见面,若自己就此走了,明明能交好为友,怕是以后要反目成仇了。

他定了定神,既不知该不该下马向几人见礼,也不知自己到底要不要回去,犹豫半天,却满脸严肃,问羿小狐道:“羿先生,你究竟何意?莫非是要在几位大人面前告我一状?还是说,要把张某留在此处?哼,我宛城虽缺人少粮,但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倘若当真动起手来,怕是你们也留我不住吧。”

羿小狐笑道:“张将军多虑了,羿某绝无此意。虽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我或我身边之人的主意,但我知道那并不是你的本意。张将军,眼下荀大人、郭军师,两位最得势的朝中大员就在面前,你若不去见见,就不怕以后后悔?”

张绣听到此处,方才有些心动。想想羿小狐所说,也却是不假。荀彧、郭嘉,曹操身边最为信任的文臣、谋臣。二人一是受降祭典的场面人物,一是站在幕后的持牛耳者,他们既然亲来,那说什么也不能不见。

况且,郭嘉送来的文书通告,早就已经写得清清楚楚,大凡我所要求的几番事项,已经基本满足,没来由到了这个地步,仍做些什么手脚。

他想到这里,便翻身下马,对羿小狐抱了抱拳,道:“对不住了,那夏侯杰,他……”

羿小狐摆了摆手,“将军无需多言,羿某心里明白。将军身在人下,不得不弯腰低头,又一心想着如何才能保宛城周全,所以难免有些寄人篱下、为人犬奴之想。”

张绣深深的叹了口气,再三抱了抱拳,口中说道:“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他想,同样是人,为何彼此之间的差别如此之大。他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可羿小狐仍肯原谅自己,这份气度,这份器量,他张绣没有,他也没见过谁有。

想一想在自己大营中意气指使、飞扬跋扈的夏侯杰,张绣就更加觉得悲愤。他知道,他早就知道,那夏侯杰,只是把他当做一条狗,当做一条依附于夏侯氏的权利、名望,依附于夏侯氏才能苟延残喘、啃两口骨头的一条狗。

张绣长长吐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封将台,看了看站在台上等候自己的荀彧、郭嘉,他觉得,有时候他可以选择的,他可以选择不做一条狗。

他可以做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