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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己巳之变 大战(上)

大军二月初二从石门关出发,二月初四,先头部队张士显就抵达了遵化城下。

又过了两日,王从义的主力部队也到了遵化。

五万人,将小小的遵化城包围的如同一个铁桶一般。

没有人发现危险的到来,正如没有人发现马世龙的三万精兵还有孙承宗节制的三万关宁军并没有到一样。

堡子店,完全变成了一个兵站,只是接待来往的骑兵,并转运粮食。

明军尝试着攻城数次,但是都是无果而终。

大炮倒是在城墙上炸开了好几个口子,但是无论如何,官兵们,却是始终冲不进去。

每一次都被城里面的阿哈们打退。

围城已经三天了,明军此时竟然还没能见到一个真满洲。

倒是打死了几个蒙古八旗并上百的汉人或者高丽人阿哈。

为了抢夺这几颗宝贵的首级,明军之间,险些爆发内讧。

王从义于是把先登的赏格,提高到了两千两银子并连升三级。

勒令部队不允许抢夺首级,抢夺首级的一律按照失误军机处斩。

严刑峻法,高赏严惩但却仍旧是无法攻破城池。

不仅如此,在夜里,被围困的满洲兵甚至还会偷偷地出城偷营,每每给城外的明军造成较为重大的损失。

王从义无奈,只好命令大家围着遵化城挖了三道壕沟,算是把整个城给围困住了。

又接连攻城三日,到了二月初十。

这一天,月黑风高。

勤王军派出的一队夜不收,正在安全的宿营地烧火。

他们精神十分放松,这十日来,周围并没有什么鞑子的消息。

几天来的任务就像是骑马踏青一样愉快。

他们吃着烤的全熟,喷着香的野兔;喝着浑浊但是有劲儿的烧酒。

一个个微微醉。

清风,带着春天的气息。

此时已经立春,天气渐渐地暖和了起来。

一人起来解手,刚刚进入状态,却听见背后恶风袭来。

头脑忽然间清醒了,快速的闪避,只见一杆梅针箭,狠狠地插在了树上。

“敌袭!”

耳边传来了鞑子的呼号声,这夜不收也顾不得战友们是什么情况,本能的翻身上马。

他没有铠甲,跑得很快。

但是身后女真兵的箭,更快。

很快他就负了伤。

但是仍然咬着牙往前跑,渐渐地看见了明军的营房和旗帜。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鞑子来了!”

声音如此微弱,却被清晨的风声很快的送到了大营的每一个角落里面。

王从义,毕竟是知兵的,他早就在遵化城的城南和城东挖掘了五层壕沟,布置了栅栏和枪炮。

这就是所谓的硬寨!

皇太极看见眼前这一幕,脑袋里面也是发木,他最讨厌的就是明军的挖壕沟,扎硬寨的战术。

攻打这种工事,虽然并不如攻城难办,但是始终是费劲。远远不如和毫无防备的明军野战来的舒服。

攻打营寨,为了避免损失,大多是要准备好盾车棉甲的。

但是,盾车棉甲,机动性能很慢,准备起来又很是费时。

常常拖慢进攻节奏。

“王游击,你带着汉兵用火炮打上几轮!”

“固山额真永顺、噶尔萨、图穆布鲁、沙努喀、阿尔津、星讷、硕占;你们几个尽快准备好盾车、棉甲,在王游击炮击后,预备强攻!务必稳妥。”

防守南路的正好是蓟镇总兵张士显,和京营的施洪谟。

张士显虽然是蓟镇总兵,但是却受京营总兵施洪谟的监视。

一来是他还是戴罪之人,二来是施洪谟在两个月前的广渠门之战中立了大功,被崇祯皇帝赏了五十两银子,并从副总兵升迁到了总兵。

如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王从义派施洪谟来监视这张士显,也显示出来了一种淡淡的不信任。

“鞑子军势很大,不知道咱们能不能抵挡得住。”

远处,后金军推着大小五十余辆楯车,慢慢悠悠地往张士显的大阵推来。

楯”通“盾”,也就是盾牌车,因此楯车又有牌车(车牌)的别名。八旗楯车上的盾牌由厚木板包覆牛皮、铁皮复合而成,这样制成的楯车“小砖石击之不动,大砖石击之滚下,柴火掷之不焚”,具有较强的防御力。

在那个时代明军虽然已经大量装备火器,这些火器主要针对的是无甲、少甲的蒙古轻骑兵,所以在面对楯车时威力严重不足。

后金每牛录(一牛录为三百人)中每一百人就配备四辆楯车,由三十名士兵操作,占比达三成,可见其地位。

“放炮!”

明军的大小火炮尽数发射,顿时间硝烟滚滚,打的后金军的楯车上面火花四溅。

但是,毫无意外,除了一辆倒霉的楯车,被直接击中正面,打散了架,连带着后面的金兵一块被弹子打中之外。

其余的楯车一点事情也没有。

那些被弹子打中的金兵,似乎问题的不大,一个个站起身来,小跑着,躲在了其他楯车后面。

只有特别倒霉的两个,被炮弹削掉了半个脑袋。

皇太极眉头皱了皱,一旁的白甲兵,见了眼色,连忙通知内务府的包衣大责罚相关包衣和匠人。

这白甲兵就是威名赫赫的巴牙喇。

每个牛录,三百战兵,里面只有五人配得上当大汗的巴牙喇。

当然,如果你能够在攻城战中先登,也是能够入选大汗的巴牙喇的。

而先登,那是九死一生的硬汉事业。

可见,巴牙喇兵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快点装药,退守第一道栅栏。”

一轮齐射,竟然毫无战绩,张士显手下的营兵都是有些慌张,再加上手里的家伙事也不是很顶用。

有几个倒霉的,慌乱之中,装多了弹药,竟然炸了膛,不仅没能杀伤敌人,反而自己伤亡了一些。

楯车推到了第一道栅栏,几个矮壮的女真汉子在大盾牌的掩护之下,从楯车后面蹭了出来。

他们手持大斧头,咣咣几下就砍塌了明军的栅栏。

明军神枪手纷纷射击,虽然有几发打中了持巨斧的女真壮汉,但是损伤似乎却不大。

只见其中的一个,被打中了屁股,竟然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还狠狠地拍了拍伤口。

他大声地骂了几句女真脏话,声音很大。

一时间后金方面爆发出了哄笑!笑声里面都是对明军的鄙夷和嘲弄。

皇太极看见这一幕,点了点头,摸着鼠须乐呵呵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当!那持斧头的是谁?真真是我满洲英雄!”

巴牙喇兵连忙吩咐去查。不一会儿,得到了消息。

“正黄旗的那丹珠!”

皇太极早就知道那持巨斧的汉子是那丹珠,如此不过是明知故问。

他略显得意道“哦,是他啊,我原来以为他只是个头大,没想到真和老林子里面的熊一样。吩咐下去,那丹珠提拔过来当我的巴牙喇,赏赐给他半个前程,一匹马,十头羊,十匹布,十两银子,两个阿哈!喊出去,勇士那丹珠随众人杀敌即可,不用当前锋,再冒险了。”

身边的女真勇士都是眼眶一红,齐声道“大汗爱惜我等,眷顾我等!”

皇太极也痛哭流涕起来“我刚才看见明军挖掘壕沟,布列栅栏、枪炮;又见他们枪炮如雨射来,在心里为命令你们强攻栅栏而后悔!幸亏天助,你们一个都没伤到。”

众女真勇士都是感激涕零。

皇太极又道“今后先登的,一辈子不允许他作前锋;在阵前砍栅栏的,两年不允许他作前锋!作前锋的,都给头等的战利品;这次入关以来,三次做过先锋的,两年之内也不允许再作先锋了。”

阵前的八旗将士听闻了大汗的赏格,一个个感激涕零,纷纷拿出了看家本领,把明军杀的连连败退,很快就杀到了第二个栅栏。

“明军兄弟们,你们的将领和皇上,把你们当作寇仇一般,让你们吃不饱穿不暖的来送死;你们定然不是我大金天兵的对手,快快趴在地上,束手就擒,大汗给归降的明军弟兄,每人十头羊作家当,一个女人做老婆。”

喊完了,不等明军束手就擒

八旗兵就展开了进攻。

着轻甲的八旗兵在楯车后面时不时地放着冷箭,屡屡射中明军的面门。

那着重甲的干脆大吼一声,弃了楯车,操着砍刀、挑刀、斧头、金骨朵带着自己勇猛的阿哈、伴当,冲到了明军扎堆的地方大杀大砍了起来。

那些跟随主人冲杀的阿哈,虽说法律地位是奴隶,但待遇都和主人的亲儿子一样。

毕竟,八旗老爷是要上战场的,大家都不是傻子,可不愿意带着仇人上阵。

并且。这一番如果破阵成功,阿哈们都能够立档开户,成为旗下正儿八经的人。

阿哈们的装备也不差,个个都是两层重甲。

明军的刀枪,根本就扎不透满洲精兵的三层重甲。

虽然有几个阿哈战死了,但是明军却伤亡更大。

渐渐地,前线上的明军有崩溃的迹象。

张士显满脸雪白,结结巴巴地命令无差别射击。

那鸟铳队长道“我小舅子在杀阵里面呢!大人不能杀自己人啊!”

施洪谟也道“万万不可杀咱们自己的勇士!”

张士显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这就要瓦解了,最后为国尽忠吧!”

使了一个眼色,身边的蒙古亲兵一刀砍翻了鸟铳队长,对鸟铳队命令道

“总兵老爷的命令,射击!”

施洪谟见劝不过,又看了看身首异处的鸟铳队长,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鸟铳兵的亲友,不知道有多少在前面的杀阵中,但是得了命令,后面又有蒙古人压阵。

一个个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射击。

顿时间,明军鸟铳、三眼铳队,并十几门佛朗机炮发出来了雷鸣一般的齐射。

距离如此近,倒真是射杀了几十个冲在最前面的八旗重甲兵,但是却杀死了更多的明军。

皇太极睁眼睁的眼眶都要裂了,前先上阵亡的重甲兵,半数都是两黄旗的精锐。

于是恶狠狠下令道

“抓住的尼堪一个不留!”

话音方落,旁边一个带着辽东口音的人怯生生用满语劝道

“尼堪总兵惧怕天兵,这才无差别射击,大汗如果安抚这些被无差别射击的军汉,怕是又要得三千精兵了。”

皇太极脸上想要发作,但是细细一想,人死不能复生,眼前这些蓟镇兵虽然无用,但是三千人也足够抵偿这次的损失了。

于是转怒为喜道“范先生说得对!投降的尼堪不杀了,仍然恩养,不投降的全杀了。”

这个所谓的范先生就是范文程了,他如今会了满语,又蒙受皇太极的重视,今非昔比,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拴马汉人奴隶了。

他穿着黑色倭锻,银鼠里儿棉袍,隐隐约约地,竟然有几分满人亲贵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张士显的大阵已经乱了。

重甲八旗兵的攻势虽然被打断了,但是在前线的明军却纷纷溃散。

“张总兵卖了咱们兄弟!”

“弟兄们跑吧!”

“败了、败了!”

蓟州军饷已经拖欠了半年,本来就是饥寒交迫。

更不用讲张士显为了养他那三百蒙古家丁,平日里对一般军汉的欺凌。

大家能够阵前不叛变,就已经够对得起张总兵和皇上了,至于当炮灰?

“张士显你个王八蛋,和你那些鞑子亲兵,自己当炮灰去吧!”

有几个老婆女儿被张士显分配给了蒙古亲兵的苦军汉,甚至在战场上当即投降,口呼愿意为后金大汗卖命!

五千人的大营,顿时瓦解,只有那张士显,在三百蒙古亲兵的护卫下往北边逃去。

施洪谟冷冷地看着张士显,和他那三百蒙古亲兵,冲到了阵前。

他眼皮跳了跳,看在这三百亲兵还算是能战的份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这一干人等放进了阵。

三百亲兵,在逃命的路上遇见了后金精锐红甲兵的追击,被人家杀了十几个。

如今也是个个带伤。

施洪谟,看着那张总兵帽子也掉了,刀枪上尽是缺口。

呵呵冷笑了几声道

“张总兵这一招杀敌一百自损五千,用的好啊!”

那张总兵倒是也光棍,大咧咧地道“咱的三百老底还在,五千人,只是死了一千多,余下的不过跑散了,等收拢下,还能再驱赶上战场!这一战不叫败仗,你施洪谟也看见了,咱打死了至少一百多真鞑子!”

施洪谟不再言语,正要走,却斜眼瞅见,伴着张士显进来的蒙古亲兵,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

想到这些跋扈的蒙古亲兵刚刚砍杀了鸟铳队长,他倒是有几分忌惮。

心说“这些鞑子素来没有王法,且出去再说。”

只是道“如此说来也是有理。”

张士显大营不一个时辰就让清军攻破,五千明军半数投降了鞑子,半数战死。

这个消息震动了王从义,他连忙从遵化撤出包围,并命令大军在城西集结,迅速往石门关撤退。

又让总兵袁信并济南巡标的几个参将、游击带着五千精兵,会同施洪谟在城南打阻击战。

那几个被派去作阻击的明军将领,个个哭的如同霜打的一般。

都知道是被王从义送去当了替死鬼。

倒是袁信这个四川佬,看起来似乎是毫不畏惧

看见了哭哭啼啼的济南营参将、游击们。

他一脸不屑,公然骂道“哭个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