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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江湖怨

连绵起伏的山丘,山体交错,松柏林立。

一阵风吹过,树木迎风摆动掀起层层波澜,壮阔异常。

山体静止,一时间只有树枝沙沙作响,如果你沉下心来,细细辩听,就会发现,树木摩擦声中夹杂一段段沧桑嘶哑的话语。

胆小的小的人或许会害怕,以为是山中的精怪,如果有人敢壮着胆子,顺着声音探寻,就会发现。

在山体的一侧,树林的中央,坐着一个人,架势胆子在雄厚一点,敢凑过去,走进探查,就会知道。

那声音只不过是一个年事已高、已过垂暮之年的老人,坐在地上窃窃私语,好像冲着对面说着什么。

顺着老人的目光,他面相的对面并没有人,有的是两座拢起的土丘,土丘前立着两块木板,上面写着吾妻秋华、吾儿方若等字样。

奇怪的是两块墓碑上,都没有写出姓氏,不知是何缘由,要说是立碑的人不上心,可坟墓却修理的整整齐齐,不见一株杂草。

老人的话音,并没有因为风林的响动而停止,仍在继续叙说。

不知老人是自己叨念,还是再向坟墓里的人述说。

山下有人走来,行走的脚步踩在干枯的树枝上,嚓嚓作响。

来人行走的声音不是很大,但也不算小,可坐在坟前的人,却不受影响,丝毫没有回头察看的意思,身子仍对着墓碑,不曾偏移。

过了半晌,坟前的人不再叨念,来的人方才出声。

“我就知道,每年只有这个日子,在这里,才能找到你。”余言未尽,面满闵怀,余下声声叹息。

说话的人声音沙砾暗涩,显然人已不在年轻。

坟前的人没应话。

来的人想来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形,看着坟前垂坐的人,哪还有当年气度临天的样子。

他可是比自己还小十岁呀,他不该如此。

“九洲,三十年了,放下吧!”来人心中悲切神色怜悯哀叹。

“放下,你让我放下?”责问,带着讽刺。

要是真的能忘了,他何必变成今天这样。

“放下吧,九洲,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大家都已经释怀,师父也想通了,不怪你了。”来人双眼哀思。

“放下。”赵九洲抬头仰着天空,双眼空洞,透着无限荒凉。

“秋华、方若因我而死,方若弱小的身体被人砍下不下百刀,浑身没有一块完整,他当时得有多疼,哭的有多厉害。”

“你让我放下,我若我放下了,谁来抵挡他们当初哭喊和痛苦。”

声音干渍枯老,眼如同干涸的泉眼,没有一滴活水,裸着满地的枯竭和裂痕。

“九洲。”这一声来人叫得哀怨绵长,带着自己无能无力苦奈。

“杜师兄,你可知道这三十年来,每天夜里,我只有回忆着和他们母子相处的情形,方能入睡,却一遍一遍被他们惨死一幕惊醒,夜夜如是,它已经渗入我的骨髓,去不掉,拔不得。”

话语平仄,杜逅却明白其中的悲凉,满腹劝慰之言化作一声叹息。

唉!人道人生有八苦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嗔会,求不得,放不下,而他生不如死,八苦齐全,杜逅自知劝不住,只能另寻他法。

“可九洲,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想想你的师父,他辛苦将你养大不易,又不辞辛劳传你武艺,你不能让他断了根基。”

赵九洲当年见师妹惨死,几乎当场自觉经脉,要不是赵师伯睿智,用为师妹母子报仇吊着,才唤回他的死志。

去年他听说最后一个当年杀害师妹母子的仇家也被手刃。

杜逅便知坏了,数着日子,在师妹的祭日守在这里,想办法劝说。

想这世上对他赵九洲来说,以无所留恋,唯一能动摇他的,只有死去的师伯。

赵九洲并不担心,徒弟他早就找好,天资聪颖,根骨俱佳,是罕见的练武奇才,他没什么你放心的。

“风凌刀的传人我已经找到,刀谱和心法也教完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悟性和造化。”

大仇得报,传人已找,赵师弟此次莫不是真的存了死志不成,杜逅心急如焚,着急思考应对之策。

杜逅心中埋怨道:“都怪这个赵九洲,悄无声息找到了传人,江湖竟没有半分响动。”

这样说来,连死去的赵师伯不能奈何,杜逅如今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赵师弟那个徒弟身上。

杜逅言语诱导,“赵师弟,你没带过徒弟,可能不知道,少年贪鲜爱美,最是容易被外物所引分神,疏于武学,整日玩闹,不思进取。”

赵九洲眉毛动了动,回忆思索,想想不会,他徒弟虽然年幼,但见识的东西不少,没见对什么物品有特别偏爱,摇摇头打消疑虑。

“赵师弟你是不知道,季师弟有个徒弟,年幼的时候看着天资不凡,季师弟起了爱才之心,收作弟子,后来,唉!不提也罢。”杜逅摇头,一脸不愿提及。

“与我无关。”季师兄的徒弟好不好,关他什么事。

自己的徒弟自己教导。总不会是想去让他帮忙去教导徒弟吧,他没那个闲心。

谁说和你有关了,茬接的不对,杜逅如今也不指望赵九洲能顺着他的思绪,自顾自的往往下说。

谁让他答应赵师伯和师傅临时前的托付。

“谁知那小子长大以后,贪花好色,时常出入花街柳巷,夜宿青楼楚馆,人们常说少年长大,十有八九都会为色所迷,有的人迷途知返,可有的却沉迷其中。”

赵九洲之前凄苦哀思,生生被他打散,变成谈天论徒。

他师侄好色,跟他说什么,又不是我好色。

杜逅说完眼睛一直飚着赵九洲的神情,见他面色并无忧心,想来他那个弟子必不好美色,也不贪鲜好物。

想来赵师弟的徒儿,必然定力沉稳,心思沉静,实乃品性绝佳,这可愁坏了杜逅。

不是杜逅善忌,不希望别人好,而是想不到劝说赵九洲的主意。

杜逅心中焦躁,苦思冥想,酒色财气,一样不沾,还有什么能说徒弟不务正业的。

杜逅看着伏在地上静止的枝条,思绪一闪,既然动不行,那静呢!

凡事过犹不及,物极必反,静到极致。

有了主意,杜逅开腔,“赵师弟,你可知点苍派。”

赵九洲抱拳向着杜逅致意,“杜师兄,此间事已了,我要走了。”

“赵师弟,等等,你不能走啊!你要走了我怎么完成师父和师伯是嘱托。”

“我回去看看徒弟,和你师父、师叔的嘱托有什么关系。”

呃……杜逅脑袋一时有些卡壳,接不上话,难道他要和赵师弟说,我以为你寻死,那不是火上浇油嘛。

这么多年赵九洲难得看到,有杜师兄对答不上的时候,他的心思,赵九洲心知肚明。

无非是怕他自杀寻短,有这么个关心自己的人赵九洲觉得也挺好,至少有人会想着他,证明他还活着。

“我这次是为了祭奠秋华和方若,仇怨已了,我回去专心教导徒儿。”

算来距离他上次离开,也有一年多没有指导她练习,不知有没有偷懒。

她管来喜欢偷懒耍滑,想到此处,赵九洲心下忧虑,担心徒弟推诿懒惰,没有好好演习武艺。

哎,有所牵挂变好,杜逅心中稍安,口中呐呐而言,“那就好,那就好。”

按理说,赵九洲间接害死自己的师妹和孩子,他师父和师兄弟于情于理都应该埋怨他恨他。

可看当年赵师弟痛不欲生,意志消沉的样,哪怕他师父,师妹的父亲对赵九洲也恨不起来。

哀莫大于心死,他们跟一个心死的人能计较出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