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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八门金锁

掀开车前的布幔,那车夫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遇到这样的危难关头,还想守着自己的马车,这行也做不长久。

定睛向前望去,却见百十来个山贼,将四名老少不一的男子围在垓心,情势岌岌可危。四人用的都是极高深的武功,纵然不如名门大派内外兼修,也少不得是中等帮会的长老宗师,可他们左冲右突,却从这些武功平平的山贼手中讨不到半点好去。

苏让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凭这四个人的武功,即便对面的山贼再多一倍,他们要脱身也是易如反掌,怎么此时却处处受制,身上凭空添了这么多伤口?

回头问了问虞期,却听虞期笑吟吟地指着战阵中说道:“你再仔细瞅瞅,他们到底几个人?”

苏让转个角度透过四人的间隙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四人背对而立,围成一个圆圈,竟是将一名年轻男子护在中央,这男子个子不高,二十左右年纪,剑眉入鬓,目似朗星,器宇轩昂,身着一袭圆领锦袍,几枚金色的纽扣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雍容华贵,绝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虽然此刻身遭强敌,却依然挺身站立,没半点怯懦的表情。苏让不禁低声赞叹:“好一个人中龙凤,只可惜武功低微,临阵之时却要拖累他人。”

却见虞期摇了摇头,她虽武功不及苏让,但毕竟出山多年,见闻广博,只听她小声地问苏让道:“凭这四人的武功,每人杀一个山贼,要用多久?”

“绝计超不过三招。”苏让斩钉截铁地答道。

“上次你救我突围,里面能接你三招的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人,若不是那司马时和那两个老家伙搞鬼,你不是早就带我走脱了?这少年虽需要人保护,可看他下盘站的扎实,眸子里精光四射,想来武功根基不错,今天这五人本该远没有你当时凶险才对。怎会处处受制?”

苏让听了连连点头,心中的疑惑却丝毫没有消除,又看了一会,见那四人渐渐支撑不住,仔细端详他们的一招一式,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原来这百十个山贼虽看似是群乌合之众,所站位置却有条不紊,依次排列,脚下走的那是奇门步***转不息,每个人从这四人面前经过,只过半招,四人刚刚拆解还来不及还以杀手,便又要拆解下一人的招数,因此缠斗了半天,四人累的筋疲力尽,却一个山贼也没能杀死,他们也曾多次尝试突围而走,可刚越过数人,迎面就有更多山贼迎面而来,只需接得半招,脚下速度便慢了,其余贼人赶来,他们仍是被困在垓心。如此一来,陷于阵中之人早晚会被耗得油尽灯枯,除死方休。

这看似是江湖人士群殴,其实乃是行军布阵所用的阵法。自古以来,每到那关乎天下荣辱兴亡之时,总有出尘绝世的侠客奋起抗敌,却绝少有人成功。一方面自是人力稀薄,寡不敌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侠客们虽武功高强,却始终各自为战,只是群乌合之众,面对训练有素,配合接应的军队往往力有不逮。

苏让对此一窍不通,虽知道这是阵法,但也仅此而已了,这阵法叫什么名字,破解的玄机在哪,他实在是一无所知。

可当下,却没有人比苏让更觉得轻松了,因为他虽不曾学过行军布阵,却有自信击破这不知名的阵法。这群人并不能为他造成麻烦。

不过他也并不急于插手其中,毕竟双方是敌是友难以辨别,无故卷入其中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万一帮错了人,不仅自己说不清楚,师门或许也将因此蒙羞。他选择了继续观望一会。

忽听那年轻男子开口朗声道:“王寨主,你叫那道衍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顺着男子目光所视的方向,苏让寻见右边的山坡上,一名虬髯大汉正端坐马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厮杀,哈哈大笑道:“嗬,小……小……小娃娃口气不……不……不小,姚先生岂……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你现……现……现在什么处境,又有什么资……资……资格和我谈条件了?”

年轻男子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方今天下初定,天子圣明,民心思安,他姚广孝的想要做乱世枭雄,怕是生错了时候,王寨主,你岂可助纣为虐?”

大汉笑的愈发狰狞了:“姚先生曾……曾说过,神器更易,在于天道,而不在……在于民心,是真龙天子,民心早晚归服。我凤翥寨久……久……久愿招安不得,跟着姚先生,学了这…………门金锁阵,早晚封……封……封侯拜将,名……名……名垂青史,自……自古以来的成王败寇,你小娃娃懂……懂得什么?”

“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结巴的山贼头子,竟然做起拜将封侯的春秋大梦来了,民心归服?小爷告诉你,民心就是要把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强人斩草除根!”一个声音厉声说道,那虬髯大汉顺着声音寻去,说话的正是苏让。

“我原来只以为那做了亏心事的人,只能假模假式地遁入空门,烧烧香、念念经,祈求佛祖道尊原谅,原来还可以当强盗的,请皇帝原谅?居然还能想想当官的事,这么看来,那些当了和尚道士的,真是亏大发了。”虞期阴阳怪气的在一旁附和着。

“哼,两……两个小娃娃,毛还没长全,就敢……敢来管老夫的大事,老夫也……也不介意此地再多留下两……两……两具尸体。”这寨主似乎被虞期戳到了痛处,不禁咬牙切齿,便欲仗着阵法将他二人就地杀死。

苏让虽不懂得朝堂之事,但历来师兄下山归来,每每感叹国家初建,百业凋零,又刚刚熬过战乱,土地荒芜,真真是饿殍遍野,尸骨横陈。

有两句曲子,是他从小听惯了的,虽然不曾亲眼得见,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凄凉,那便是词曲大家张养浩感叹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今皇帝休养生息,是位仁慈之主,百姓刚刚熬过了百废待兴的残局,又哪里禁得起再来一次的亡国之危?听虬髯大汉大言不惭,他义愤填膺,心想这事到了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帮谁了。”

他按住虞期双手,让她稍安勿躁,自己将宝剑一抖,捏个剑诀,便径直向阵法的中心冲了进去。